他笑容凝固。
幕僚跌撞闯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南闸炸毁,江中毒物正逆流北上,已污染官渡饮水井!”
瓷杯自他指间滑落,砸在地上,清脆如丧钟。
他踉跄奔出厅堂,冲入雨幕,望向江心那一片连绵医船组成的防线,以及城楼下——不知何时,一面靛蓝医旗悄然升起,旗角小字迎风展露:
活着,才是真经。
他浑身冰冷,嘶声咆哮,响彻雨夜:
“谁敢毁我大计!”裴世藩摔杯怒斥,声如裂帛:“谁敢毁我大计!”
话音未落,幕僚已扑跪于阶前,浑身湿透,声音颤:“大人!江中毒物逆流北上,官渡饮水井……已尽数污染!百姓饮后口吐白沫,已有数十人昏厥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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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踉跄奔出厅堂,冲入倾盆大雨之中,目光所及,心神俱碎——那座他亲自题写、立于河岸高台之上的“仁政碑”,此刻竟被墨绿色的浊流淹没至半腰。
碑上“泽被苍生”四字,浸在毒水里,像一张冷笑的人脸。
远处江心,一叶轻舟破浪而来。
舟头立着一道素影,白衣染泥,却挺直如刀。
沈知微手持一片晶石,迎风而立,那晶体通体漆黑,宛如凝固的血痂。
她不疾不徐,将血晶高举过头,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如刃:
“你看清了,裴侍郎。”
“这颜色变一次,就有百人脑损神迷,孩童痴呆,妇人流产,老者癫狂。你的‘净流’,净的是江水,还是你那顶乌纱帽下的良心?”
裴世藩双目赤红,拔剑便斩!
寒光出鞘三寸,却被左右随从死死抱住臂膀。
他嘶吼挣扎,状若疯魔:“贱婢!你懂什么大局!没有截污封流,疫病蔓延,全城都要陪葬!”
“所以你就让无辜百姓替你喝毒水?”沈知微冷笑,指尖轻抚血晶表面,“你说是疫病,我说是谋杀。而证据,就在这方寸之间。”
她转身归舟,不再多看一眼。
身后,是裴世藩近乎崩溃的咆哮,是权贵们仓皇逃散的脚步,是整座醋坊被毒液浸泡的地基,在暴雨中出腐朽的呻吟。
黎明时分,洪水渐退。
医船回收三百余中毒者,皆昏迷不醒,脉象微弱,瞳孔涣散。
春杏跪在甲板上,一遍遍清洗那枚血晶,泪水滴落在石灰水中,泛起细小涟漪。
忽然,她惊呼出声——
“掌医大人!您快看!”
沈知微闻声俯身。
原本透明的晶体内部,竟浮现出一圈圈同心环状沉积,层层叠叠,如年轮生长,每一道都色泽深浅不一,仿佛无声刻录着某段隐秘时光。
她指尖轻触,心头一震。
这不是杂质沉淀——这是时间的证词。
每一次毒素爆,血晶都会吸附离子并留下痕迹,如同人体骨骼记录铅毒累积。
它记得每一滴毒水何时来、来自何方、浓度几何。
“它记下了……”她低声说,嗓音微哑,“每一个被当作草芥的人。”
风停雨歇,晨曦初照。
吴老大的遗体从江底被打捞上来,尸身僵硬,双手仍紧握船舵,指节白,似至死不肯松开。
沈知微默然取下最后一块洁净石灰布,覆其面门,轻轻道:“老人家,您撑完了最难的一程。”
随即扬声下令:“升帆——迎着日出,把净水送到每一艘浮屋!”
千舟齐,白帆如雪,划破残雾。
靛蓝医旗猎猎飘扬,旗下,是沸腾的蒸馏炉、过滤的沙罐、分装清水的陶瓮。
百姓颤抖着接过净水,有人痛哭叩,有人抱着孩子哽咽难言。
可就在阳光洒满江面之际,城楼之上,一面褪色旧令旗悄然降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尚未公开宣读的朱批密旨,静静卷藏于内务总管袖中。
而远山之外,连日暴雨未歇,上游水位暴涨,堤防告急的快报,已在驿道上飞驰三昼夜。
江心某处,一块浮木缓缓沉没,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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