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茗奇怪道:“可是,他又怎麽会到此地来?”
宋虔回答:“听他的口音像是大凌人,估计是来做生意的吧,浣沙县距离边贸大城市较近,地方又清静,是个好去处。近时好多商人都在此地盘房宅,我爹爹……”
袁篱不知道这麽多,一时听得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过来。
宋虔说了一半便停下了,袁茗没追问,话说到这里便揭过去了。
宋虔在德善堂用过晚膳,又把後厨的大缸打满水,他像是不知道累一样一桶一桶将水水从井里提上来,看得袁篱连连称奇。
到这里一日的帮工就算全部结束了,袁茗给他结了工钱,满满的一个荷包。
袁篱将宋虔送到门外的槐树下,摆了摆手做再见,一转身,爹爹正在月洞门下站着。
她跑过去,袁茗略一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爹爹有件事决定还是告诉你,但阿篱可不许说出去。”
袁篱疑惑地点了点头,说:“好。”
爹爹表情这麽严肃,她心中隐隐不安,上次爹爹这种表情说要告诉她一件事时,是问她愿不愿意跟舅老爷去临安。
就算爹爹这次再问,她也是不答应,袁篱小心翼翼地拉住爹爹的衣角。
袁茗仰头,朦朦胧胧中感觉远天上照过来朦胧的光团。
“宋虔的母亲在半年前过身了,据说是被……他阿爹打死的。”袁茗不敢想象,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身上,该是多麽残忍的事情。
“他阿爹是个赌鬼,将家里的钱都输干净了,他现在早就不在私塾读书了,到处找工事做来补贴家用,阿篱以後莫要再怪他不陪你玩耍了。”他语重心长道。
阿篱听罢,心中悔恨,她竟然不知这人每天装的岁月静好,原来经历了这些不幸。
道:“阿篱知错了。”
顿了顿,她又问:“爹爹,我阿娘是为什麽走的呢?”
宋虔的阿爹会打人,可是她爹爹这麽好,娘亲为何会忍心丢下他们离开呢。
袁茗神色一黯,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默良久,才道:“对不起阿篱,都是爹爹不好。”
袁篱见他难过,懊悔自己一时嘴快,又说了让爹爹伤心的话。
她不知该如何找补,便紧紧抱住袁茗的腰,说:“阿爹不难过,阿篱不要娘亲。”
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僵硬在原地,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父女两人分开,袁篱一转身,看见他。
沈焕朝她勾了勾手。
“你怎麽来了?”袁篱转瞬便忘记了难过事,跑过去甜甜地朝沈焕露出两个梨涡。
沈焕蹲下身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发顶,将自己手中提的袋子送给她,温柔地笑了笑,用很小的声音说:“谢礼,我家乡的特産。”
她爹爹乐于助人,经常有来送谢礼的,有时是银子,有时是自己做的点心或者种的蔬菜,除了银子之外爹爹基本都会收下。
袁篱看了看,惊喜地眼睛一亮:“有鱼!”
沈焕点点头,慈爱地看着她:“除了小鱼干,还有腌制的鱼酱,还有玫瑰酥。”
袁篱高兴地说谢谢,眉眼弯弯:“爹爹最爱玫瑰酥了。”
沈焕欲言又止,朝她身後看了一眼,见袁茗正慢慢往这边走,附在小姑娘耳边道:“你爹爹很好,娘亲也很好,他们都很爱你。”
袁篱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懵懂地望着他。
“乖。”
沈焕最终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在袁茗走过来之前离开了。
明月被云掩,门外槐树凋无叶,漆黑狰狞的影子像是个孤独佝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