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她发现了。
她踢散那坨雪,负气似的,转身从楼後面离开了。
那天放学,江时砚特意在唱片店前停留,老板招呼他:“地瓜刚烤出来,五块钱一个!”
他笑着摇头:“已经吃过了。”
後来,过了那个冬天,店关门了。
第一口很甜,越往後,吃的只是软糯的口感,三个都吃完,烧得胃里发酸。
江时砚偏头仰靠着,过了一会,闭眼回正脑袋,似在休憩。
片刻後,他轻轻推开那扇,她走得太急而没关死的车门。
薄底皮鞋踩上路面,车门发出响亮的砰声,男人绕回驾驶座,沉默着啓动车子。
*
雾桥的天已经黑透了,居民楼上的灯火比路灯还亮。
晚上八点多,许月薇回到家,一开门,叶婉枝正在打八段锦。
温柔的栗色窗帘遮住落地窗,她在窄长的阳台上铺了浅粉色瑜伽垫,双腿分开,手臂动作没有因她开门弄出的动静而改变节奏。
叶婉枝身形瘦削,底盘却稳,遗憾的是,从缓慢标准的招式中已经很难看出古典舞的影子。
许月薇轻手轻脚地脱鞋挂包,往卧室走的路上,路过厨房,拉门半开着,台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给她留的饭。
离婚的时候叶婉枝没拿到多少钱,却拨出了二十多万把房子重新翻修了一遍。
厨房本来是开放式的,後来装了玻璃墙和玻璃门,她说这样更好,“爆炸了还能挡一挡”。
可当时许月薇想,万一不幸发生煤气爆炸,震得玻璃飞溅,不是反而适得其反了麽?
她和母亲在很多事上的想法都不一样,似乎永远都不能相互理解。
可是,血缘就是两点成线。
她们只要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即便眼神丶肢体没有交汇,也处于了同一条直线上。
可以穿越任何介质的直线,永远存在的直线。
“等会儿。”
许月薇正往自己卧室走,突然被叫住。
回头,看见叶婉枝蹬上瑜伽垫旁的拖鞋。
看到这个细节,许月薇悄悄松了口气。
叶婉枝让她去餐桌旁坐下,嘟囔着什麽“看着难受”,随後转身往洗手间走。
许月薇双手半握成拳扣在桌面上,有点忐忑,完全猜不透她要干什麽。
过了一会,她怎麽也想不到,叶婉枝拿了把梳子过来。
木齿落在头顶百会xue,垂直往下,与头皮渐行渐远,拉到末梢,卡住。
许月薇不记得上次被母亲梳头是什麽时候了,叶婉枝也是,生疏又使劲,扯着打结的头发,梳子在她手中发挥出了锯子的威力。
“怎麽弄的跟杂草一样,梳都梳不开。”
简简单单的丶嘟囔似的一句抱怨,没什麽特别的,本来不值得因此而落泪的一句话。
但许月薇一下就哭了。
头皮的痛感化作沉甸甸的支点,像是要写下一个句号一样,一切都凝成一滴泪了。
梳子上的力量消失了,微微擡离她的发梢。
许月薇深深低下头,带着哭腔呢喃着:“妈妈……”
几分钟後,她的头发梳顺了。
叶婉枝没问她发生了什麽,只是执着地帮她梳头,说她的发型埋汰,还是直发好,说着说着又染上命令的口吻,叫她改天去剪了。
许月薇去洗了把脸,泪痕不见了,眼圈还是红红的,她一手扶着墙,隔空与母亲对视:
“妈,要不我们搬家吧。”
我们一起离开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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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主(已黑化):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