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安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跳下床,但依旧维持着“主人”的姿态。
林恒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那堆凌乱的被褥上。然後,他伸出手——动作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丶近乎苛刻的精准和效率——开始整理床铺。
他抖开被子,抹平每一道褶皱,将枕头拍打得蓬松,放置在合适的位置,床单的边缘被他拉得笔直,与床板严丝合缝。整个过程中,他沉默得像一个最专业的丶没有感情的整理机器。
莉安站在床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双稳定操作的手,原本的得意和挑衅渐渐变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怔忪。她让他铺床,他居然真的就铺了?还铺得这麽……一丝不茍?
他一丝不茍丶近乎机械地为她整理床铺,那种完全掌控他行动的感觉,以及他冷着脸却不得不“服务”于她的荒谬景象,让她心中那股扭曲的快意达到了顶峰。
就在林恒正专注于抚平床单最後一道褶皱的瞬间——
她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林恒动作猛地一滞,灰蓝色的眼瞳骤然锐利,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瞬间锁定了她。
但莉安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就着他停滞的动作,顺势凑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光洁的侧脸上,“啵”地亲了一口!
触感微凉,带着莉安特有的丶干净的气息。
亲完,她立刻松开手,向後跳开一步,看着林恒完全僵住的身影,和他那双骤然收缩丶仿佛凝结了万年寒冰的瞳孔,她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响亮丶更加肆无忌惮的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宝宝!你怎麽这麽乖啊?!让你铺床就铺床,让你停就停?哈哈哈哈——太听话了!笑死我了!!”
她一边笑,一边用力捶打着刚刚铺好的丶柔软的床面,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仿佛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情。
“宝宝”这个称呼,和她那充满了戏谑丶轻佻乃至侮辱性的亲吻与大笑,如同投入绝对零度环境中的烧红烙铁,瞬间引发了毁灭性的反应!
林恒周身的气息,在万分之一秒的凝固後,如同海啸般轰然炸开!那不再是冰冷的怒意,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丶被彻底践踏了尊严和底线後爆发的丶近乎实质的杀意!
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莉安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扼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掼在了刚刚铺好的床铺上!後背撞击床板发出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所有的笑声都化作了痛苦的呜咽。
林恒单膝压在她的腿侧,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虽然没有完全阻断她的呼吸,但那恐怖的力道和压迫感,让她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他俯视着她,那张一向没什麽表情的脸上,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严霜,灰蓝色的眼瞳里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丶毫不掩饰的暴怒和一种被严重冒犯後的冰冷杀机。
“你丶找丶死。”
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带着血腥气,一个一个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在莉安的心上。
她被他眼中那纯粹的丶毫不作僞的杀意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所有的戏谑和疯狂都在这一刻被碾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她徒劳地用手去掰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却如同蚍蜉撼树。
“…放……放开……”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恐惧随着窒息感涌出。
林恒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起伏。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纤细的脖颈捏碎。
房间里,只剩下莉安痛苦的呜咽和挣扎声,以及林恒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就在莉安以为自己真的要被他活活掐死的时候,林恒眼中那骇人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被一种深不见底的丶极度压抑的冰冷所取代。
他猛地松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部,莉安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脖子,贪婪地呼吸着,身体因为後怕而不停地颤抖。
林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荒芜的寒意。
“没有下一次。”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恢复了平缓,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再次走回房间中央那个冰冷的地铺,席地而躺,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场差点酿成惨剧的冲突,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房间里弥漫的丶尚未散去的恐怖气息,和莉安脖颈上那道清晰的丶火辣辣的红痕,都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多麽真实而危险。
莉安蜷缩在床上,捂着脖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没有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她终于触碰到了他的逆鳞,那个看似“顺从”的表象之下,隐藏着何等可怕的丶不容丝毫亵渎的底线。
“宝宝”那声戏谑的称呼,和那个轻佻的吻,差点成为了她的催命符。
莉安捂着脖子上那道火辣辣的红痕,剧烈的咳嗽平息後,涌上心头的不是後怕,而是一种被反复戏弄丶压抑到极致後爆发的丶冰冷的愤怒和嘲弄。
她看着林恒重新躺回地上丶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差点掐死她的暴怒只是她的幻觉。这种收放自如的“冷静”,在她看来,是最大的虚僞!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脖颈的疼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呵……装什麽?!”
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窒息还有些沙哑,却带着淬毒般的讽刺,“林恒,你他妈在装什麽?!”
林恒眼睫微动,但没有睁开。
莉安继续吼道,每一个字都像砸出的石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找‘之前的我’吗?!不是说我是什麽‘该死的鲜活生命力’能填补你那见鬼的空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