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仿着他冰冷的口吻,极尽嘲讽之能事:“怎麽?现在我好心好意‘亲近’你一下,跟你‘重修于好’,你反倒摆出一副被侮辱的样子,不喜欢了?!”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手边刚刚被他整理得蓬松柔软的枕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他坐在地上的身影砸了过去!
“僞君子!装货!!”
枕头带着她全部的不屑和愤怒重重地砸在他身上,又弹开,落在地上,毫无杀伤力。
“不喜欢就放我走啊!谁他妈稀罕待在你这个鬼地方!谁稀罕你这身臭血!谁稀罕你这副假清高的样子!”
她几乎是嘶吼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再次涌出,与她的愤怒和倔强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麽?!一个听话的丶不会反抗的丶按你心意存在的木偶吗?!那你当初就不该捡我回来!更不该用你的血把我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她死死地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等待着,或者说,逼迫着他的回应。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激烈控诉後的馀音和粗重的喘息声。
林恒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去看地上那个枕头,也没有回应她那连珠炮似的质问和指控。
他的目光,如同最沉静的深海,缓缓擡起,落在了她泪痕交错丶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掀起波澜,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露。只有一种极致的丶仿佛能洞穿灵魂本质的平静。
他就这样看着她,看了很久。
久到莉安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准备发动新一轮的语言攻击时——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混乱和僞装的丶冰冷的清晰:
“我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所有愤怒的僞装,直抵核心。
“从来就不是‘重修于好’。”
“也不是一个按我心意存在的‘木偶’。”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那个会笑丶会闹丶会不管不顾闯进来的‘生命力’,我要。”
“那个会恨丶会逃丶会不惜自残也要挣脱我的‘反抗’,我也要。”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里面翻涌着莉安无法完全理解的丶黑暗而执拗的漩涡。
“你的亲近,你的唾弃,你的鲜活,你的绝望……”
“你所有的一切,都属于那个让我无法忍受其‘消失’的‘核心’。”
“少了一样,”他微微偏头,眼神冰冷而专注,“都不是完整的‘你’。”
“而我,”他最後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拒绝接受一个残缺的版本。”
“所以,收起你那套幼稚的试探。”
“要麽,完整地留下。”
“要麽,”
他的目光扫过她脖颈上的红痕,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就试着,看你能不能承受‘彻底消失’的代价。”
他说完了。没有怒吼,没有辩解,只有一番将她的所有指控和试探都彻底碾碎丶并重新定义了“规则”的宣言。
他不要一个温顺的宠物,也不要在缅怀过去的幻影。他是要完完整整的丶包括恨意与反抗在内的丶她全部的“存在”本身。这个认知,比任何暴力的禁锢,都更加令人费解。
莉安僵在原地,看着他重新闭上眼睛,恢复那副与世隔绝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她的幻听。
她看着地上的枕头,看着自己脖颈上的伤痕,感受着体内那无法摆脱的丶属于他的血液在流淌。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她忽然意识到,林恒绝对看出来了,她的僞装。
不是因为这间屋子,不是因为那杯血。
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所要的,是她无法分割丶无法隐藏的全部的自己。
到底谁才贪得无厌莉安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