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年岁不大,长了一张如此美丽的面庞,却一脸死气。
她规规矩矩地背着一把剑,剑鞘是最普通的玄铁色,没有任何纹饰,古板得如同暮年老者。
除了腰间那块成色极佳的灵玉,周身再无长物,不见任何护身法器,不见符箓丹药,干净得不像来参加生死相搏的仙门大比。
我们相对而立,依照规矩,互通姓名门派。
“蓬莱仙宗,桑茗。”
她擡眸,那双浅灰色的眸子终于落在我身上,“北陵仙宗,皓月。”
钟声响起,决赛开始。
我们身影交错,剑光纵横,转眼已过百招。表面上看似平分秋色,但我心中清楚,我已是竭尽全力。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空洞,死寂。
她到底是为了什麽而战?
我不懂。
只是,她的强大,超出了我的预估。
一股极致的寒意自身後袭来。
我来不及转身,一只冰冷得不像活人的手,已经如铁钳般扣住了我的後颈。
那只手纤细,苍白,但拥有足以捏碎我颈骨的恐怖力量。
死亡的气息如此真切。
我擡头,对上了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一刻,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深处翻涌的东西。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对战强敌的兴奋。
是荒芜的冰冷,是深不见底的疯狂与痛苦。
我毫不怀疑,只要她指尖稍稍用力,我的脖颈就会像枯枝一样轻易折断。
擂台下,我的师尊,蓬莱的同门,还有其它宗门的道友,都已脸色大变,有人甚至已惊呼出声,准备出手干预。
我闭上了眼,等待最终的结局。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颈上的力道松了。
那只冰冷的手,离开了我的後颈。
仿佛刚才那凛冽的杀机,只是我濒死前的错觉。
她後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依旧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我。
我踉跄後退几步,抚着脖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我执剑拱手,声音因脖颈的不适而略带沙哑:“皓月道友修为高深,桑茗认输。”
她微微喘息着,擡手抹去唇角溢出的一缕鲜红。
她受伤了?是在与我的战斗中?不,不像。更像是某种沉疴旧疾。
她的目光越过我,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癫狂的,灼热的,令人不安的渴望。
濒死之人看到唯一的生机,孤注一掷,燃烧一切的渴望。
她不再看我一眼,转身,无视周围各色复杂的目光,径直走向凝魂盏。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苍白的脸颊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她的脚步很快,竟有些凌乱,几乎是跌撞着,朝着高悬于玉盘之上的凝魂盏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伸出手。
险些扼断我脖颈的手,颤抖地捧起凝魂盏。
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温暖。
她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一瞬间,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只是山风带来的湿意迷蒙了我的眼。
我竟看到一滴泪水。
阳光穿过云层,在那滴微小的水珠上,折射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光芒,令人心碎。
山风拂过。
那滴泪,未曾来得及滑落,便在那阵风中,悄无声息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