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澌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忽然发不出声音,愕然瞪着容谢。
“我跟着一起去的话只会更显眼,如果是你一个人,肯定可以无声无息地进城……”容谢是真的在为沈冰澌考虑,“反正我们有传音玉佩可以联络,我就在寺里等着你,你放心去处理你的事,不用急着回来。”
不用急着回来。
麽?
沈冰澌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这番借口最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没错,他根本没有什麽事,只是想提前带容谢离开这个鬼地方而已。
什麽第二天相约再见面,什麽送给你我做的歌谱……这样发展下去,迟早得出事。
沈冰澌发现自己不仅不能分享友谊,甚至连容谢的一分时间和心思都不愿意让渡给别人。
凭什麽!这是他的挚友,是和他朝夕相处,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挚友,凭什麽分时间给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山精!
心里燥热的火,在容谢说出那句“不用急着回来”时达到顶峰,马上就要喷发出来。
可是,他不能喷发。
沈冰澌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扯出一个生硬的表情:“我记错了,不是明天。”
“啊?”
在容谢疑惑的目光中,沈冰澌勉强地笑了笑:“那就没事了,我留下来,我们明天一起去藏经阁,正好我也想学唱歌,工尺谱……什麽的,你也教教我。”
容谢眼中的疑问变得更加浓郁。
真的没事了吗?
为什麽看起来还是有事的样子?
否则,沈冰澌为什麽会说,他想学唱歌?
……
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
两人在小沙弥的接引下,在空置的禅房歇下。
不知道为什麽,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容谢几乎是一接触到枕头就睡着了,明明他很认床的。
沈冰澌在隔壁床上打了一夜的坐。
翌日,沈冰澌果然跟着容谢一起上藏经阁,自己拿了本工尺谱在那里看。
以往,容谢看书的时候,他顶多在旁边陪一会,就会跑出去干别的。
这一次,他却格外耐心,好像真的有志于学习唱歌似的……
才怪。
半个时辰後,桌子对面传来打呼噜的声音。
容谢擡头看去,沈冰澌正对着工尺谱“点头”。
容谢无奈摇了摇头,正准备推醒他,叫他回禅房休息,不用在这里等他,就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穿宽大白袍的瘦高男子迈着倔强的步伐,出现了。
白水山人如约而至。
隔着一丈地,白水山人便向容谢扬了扬他手中厚厚的手写本。
也在同一时刻,沈冰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
藏经阁里的气氛非常古怪。
白水山人和容谢坐在桌子的一边,在他们中间,本来没有格挡的地方,现在加了个椅子,沈冰澌就坐在那把椅子上。
他的坐高不算高,坐下之後,白水山人还比他高一点,想要和容谢说话,不算困难。
如果没有人人为制造困难的话。
沈冰澌给自己加了个咒诀,让自己从椅子上飘起来一点,骤然间就比白水山人高出半个头,他的身材本来就比白水山人挺拔,再一变高,轻轻松松把人挤到一边去。
白水山人屡屡想跟容谢分享谱曲的心得体验,都被眼前这座“大山”挡住。
他抿住嘴唇,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容谢倒是聚精会神地看白水山人的曲谱,低低哼唱着,有时被旋律惊艳到,就会擡头想跟白水山人交流。
谁知正面对上的是沈冰澌。
在容谢没有看他的时候,沈冰澌一直是一副很为难的表情,看曲谱的眼神,就像看一坨狗屎。
当容谢的目光看过来,他就会变成诚恳向学的样子,真诚地倾听容谢的感悟,并就此提出一些基础问题。
容谢知道他没有什麽音律基础,也就耐心回答,并未怀疑他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