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第114章整整爱了她一生
冷月清辉,朦胧地笼罩着肃穆宫闱。
窗中望月,一丫花枝因风摇曳。
框中人从窗台上滑下,兀自坐在书案边。
那案上,是她能留下的所有。
一双做工极其粗糙的男式长靴,拆拆补补,她辛苦缝制了好久好久。
一串磨损严重的金质铃铛。
就只两样。
她今日所着,还是多年前,她从朔宁战场上穿来雍都的那一身玄色骑装。
她将头发高高束起,挽成最简单的男子单髻。
整张脸上,唯一的妆饰,便只有那一抹娇红的口脂。
一晃经年,大梦如昨。
这一生,就是个荒唐的错误。
她最亲的人,心中只有国家大事。
她最爱的人,亦爱这天下远胜于她。
终究是白活了一遭。
南啓嘉席坐在毛毡上,眼底没有了任何神色。
那些喜悦的,悲哀的,期许的,落寞的。
“记得那时候,我还很小,总爱躲起来。你以为我丢了,急得四下找。你唤我丶寻我,真是好生着急……”
她指尖触碰那冰凉的金铃,蓦地想起他找到她时,赤红的眼睛。
她笑言:“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走远。我就在不远处,悄悄看着你。看你着急,我就欢喜。”
与此同时,殷昭也独坐在大殿里那冷硬的皇座上,同高敬诉说他们过去的事。
“其实我知道,她就是故意躲起来,想看我着急。我越着急,她就越高兴。小孩子很奇怪,是不是?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揭穿过她,我就爱由着她闹。”
他以为,她还能和他闹一辈子。
血液自唇角滑落至下颌,温热少顷,冰冰凉凉。
更多,更红,似细流汩汩,覆满下巴,蜿蜒在南啓嘉雪白的脖颈上。
她强忍剧痛,将双手举过额头,微曲合十,右手搭在左手上,向着正宫的方向,深深鞠躬,行了个最恭敬的揖礼。
痛感即渐麻木,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乏困。
她看到少年时期的慕容悉蹲在南府外,捡起被她踢出外墙的藤球。
他学着南恕唤她:“姣姣。”
她凶他:“我叫南啓嘉。你不许叫我姣姣,只有我爹娘和师兄才能叫我姣姣!”
她看到离园里那个倾国倾城的舞姬,摇头叹气地对她说:“南姑娘,你们习武之人,动作太过硬朗,还是别学跳舞了。”
她嘟起嘴,不悦道:“丝萝,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她到死都不知道,後来丝萝为了慕容悉,拿命骗了她。
她看到素素在花丛里放声大笑,她惊呼:“姑姑,姑姑!你看这里,哪一朵好看?我要摘了送给小蒙将军。”
她就快要见到她了,她会对她说,蒙责很喜欢那朵红色的珠花。
她看到阿娘在缝补她的衣裙,她扑到阿娘怀里,仰头问她:“阿娘,你看我今日这身,像我昭哥哥吗?”
阿娘笑道:“我们姣姣穿骑服,可真是好看!”
她便赖在阿娘怀里撒娇:“我才不要好看,我只要像昭哥哥。”
她还看到了李严。
他在南府门下站着,满目苍凉。
他求她:“姣姣,我带你走。”
如果李严能够选择,一定也不希望能在另一个世界与她相见吧?
她心疼澈儿,更心疼体弱多病的沅沅。
不知她离开以後,殷昭能否善待他们。
可她最後想起的,还是她的夫君。
那个给过她温柔和伤痛的人,那个与她纠缠了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