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暮色沉沉,车子碾过最後一段碎石路,停在了宁家老宅的铁门前。
发动机熄火後,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
宁斯推开车门,皮鞋踩在铺满青苔的石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回头看向车内的唐栗,声音低沉:“到了。”
唐栗透过车窗望去——老宅矗立在昏暗的天色里。
屋檐下的灯笼早已褪色,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摇晃的阴影。
铁门上的雕花锈迹斑斑,门环却诡异地锃亮。
“嗯。”她应了一声,伸手推开车门。
夜风裹挟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唐栗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唐栗很少来宁家老宅,事实上,宁斯自己也很少回来,毕竟只是联姻她干脆也不往这边跑。
玄关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像融化的黄油,缓缓铺满柚木地板。
青姨从偏厅迎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正在擦拭银器的软布。
她眼角细密的皱纹在看见宁斯的瞬间舒展开来,却在瞥见唐栗时微妙地滞了滞。
"少爷回来啦?"她伸手去接宁斯臂弯里的大衣,羊绒面料上沾着的夜露在她掌心洇出深色痕迹。
"嗯。"宁斯松了松领带,喉结在阴影里滚动,"青姨,我爸妈呢?"
"先生和太太都在客厅里呢。"青姨侧身让出路,唐栗闻到她围裙上淡淡的桂花香。
"对了,青姨,这是唐栗。"宁斯的声音在玄关的暖光里显得格外温沉。
唐栗弯唇一笑:"青姨。"
"哎,"青姨忽然笑开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又归于平静,"唐家小姐和你很合适。"
客厅里弥漫着陈年普洱的醇厚气息,混着红木家具散发出的淡淡檀香。
宁父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中的青瓷茶杯停在半空,茶汤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光晕。
"回来了。"宁父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托盘相碰,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嗯。"宁斯微微颔首,指尖在唐栗腰间不着痕迹地轻推了一下。
宁母从绣着缠枝莲的沙发垫上直起身,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至小臂,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水光。
"栗栗,"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个邀请的姿势,"过来坐。"
她嘴角噙着笑,眼尾的细纹里藏着几分温柔。
宁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唐栗,目光像把软尺丈量着她的腰线。
"栗栗,"她突然伸手捏了捏唐栗的手腕,"你太瘦了。"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是不是小斯欺负你不给你吃饭?"
宁斯正往茶壶里添水,闻言手腕一抖,热水溅在红木茶海上,腾起一小片白雾。
"妈,"他放下铜壶时故意发出声响,"你别乱说。"
"不是的不是的,"唐栗慌忙摆手,腕间的细链滑进袖口,"我最近在减肥。"
"你本来就瘦还减什麽肥啊?"宁母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像根绷紧的琴弦,"是不是小斯说你胖了?"
宁母突然抓住唐栗的手腕,翡翠镯子硌得人生疼。
唐栗的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不是的,他对我很好。"
"真的?"宁母突然倾身向前,翡翠镯子"咚"地撞在玻璃茶几上。
她保养得宜的手指捏住唐栗的下巴,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
"真的。"唐栗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宁母突然笑出声来,松开手时指甲在她皮肤上留下几道白痕:"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唐栗点点头。
青姨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走廊转角:"晚饭已经做好了。"
宁母闻言站起身,她含笑向唐栗伸出手:"走,我们去吃饭。"
"嗯。"唐栗应声。
象牙筷尖戳进糖醋排骨的脆壳时,琥珀色的酱汁顺着骨缝缓缓下淌。
宁母手腕一翻,将最肥美的那块肋排夹到唐栗碗里,酱汁在雪白米饭上晕开一片油润的痕迹。
"栗栗,你要多吃点。"宁母又舀了一勺油焖虾堆上去,虾壳上泛着的油光映出她微微扭曲的倒影,"你真的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