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半月没看到阿宣,不知他有没有受刑,身上的毒怎麽样了。
亦不知牢狱里的吃喝是否可以下咽,有没有人为难他。
薛兰漪忍不住胡思乱想,枯坐着心静不下来,索性起身去小厨房忙活了。
这一忙,就是大半日。
傍晚,魏璋乘马车来接她时,她才又恢复了镇定模样。
她特意沐浴更了衣,周身散发着馨香,不过发丝间的油烟味遮不掉。
盖因她在厨房待得太久,自己根本没嗅到身上的鲜笋菌汤味。
鲜笋,是魏宣心头好了。
魏璋闻了一路,一路无言。
两人一同去往诏狱。
原来魏宣一直大喇喇关在诏狱里,外界却一点风声也没有。
这其实也足见魏璋对诏狱,乃至盛京的掌控。
薛兰漪下意识瞥了眼身边与她并肩而行的人。
魏璋心事重重的,没说话。
两个人便各怀心思往诏狱最深处走。
地下牢狱漆黑无边,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远处隐隐传来审讯室的鞭挞声。
唯头顶天窗投射进一束昏黄的夕阳。
魏宣正盘腿坐在光晕下,挺直脊背调息。
夕阳照出他苍白的脸和干涸的唇,显然那日在桃花谷失血过多,又在诏狱潮湿环境里待了数日无人照料,身子已经外强中干。
薛兰漪越走近,眼角眉梢的担忧越藏不住。
忽地,前方的男人重咳了一声。
薛兰漪下意识要冲了出去。
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同时掌心向上屈了屈指。
意思明显。
魏璋想让薛兰漪在魏宣面前表个态。
她心里抗拒,但终究迟疑地,将手放到了他手心。
两人双手交握的一瞬间,魏宣堪堪睁开眼,看到了远处的一双人。
薛兰漪和魏璋在暗处,看不清表情,但逆着门口的光,一男一女双手交握的轮廓很清晰。
魏宣眉头一紧,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
随即,生出恍惚。
诏狱深处,不见天光,又怎会出现她的身影?
魏宣的目光不受控地全然移到了薛兰漪身上,一瞬不瞬看她徐徐走近。
鹅黄色的裙裾飘扬,鬓发间珠翠碰撞的声音清脆。
正如他每次西征归来,她会穿着最惹眼的衣裙站在茫茫人海中,让他一眼就能看见她。
他会翻身下马,越过重重人群,在万人瞩目中奔向她。
而今,他也不曾改变,看到黄裙姑娘的一瞬,他即站起身来,走向她。
他身上还穿着大婚那日的喜服。
今日往昔重合,红衣黄衫奔向彼此,目光交汇时,再看不见周围事物。
薛兰漪的脚步下意识加快了些,就在快要走到魏宣面前时,手腕被一股力量将猛地一扯。
她磕进男人胸口,眼前再不见红衣将军,只有浓烈的冷松香迅速钻进鼻息。
薛兰漪如梦初醒,仰头望去,眼中久别重逢的泪意未褪,视线却被一张冷峻的容颜占据了。
“抱着,抱紧。”魏璋淡淡吐声,却又不容置喙。
旁的事他都可以迁就她,但在魏宣事上,不容半分含糊。
她是他的夫人,这一点薛兰漪须清楚,魏宣更须清楚。
魏璋的手臂搭着她的肩,轻轻一收,将她更往怀里圈了几分。
“你又逼迫她?”
此时,魏宣也已一瘸一拐走到他们面前。
奈何冰冷的牢栏阻隔着他,他无法再进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兰漪缩在魏璋臂弯下。
她单薄的肩膀蜷缩得那样紧,本就娇小的身体如被压在山峦下,想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