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厅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宋泠裹着厚重的氅衣走了进来,在门口处跺了跺脚。
“外面又下雪了?”
待她身後的虞柏舟也进来後,王稚颜走到他们身後把门关上:“去那边烤烤火,过会儿再用膳。”
“默松泡好了茶水,就等你们了。”
王稚颜望了望她们身後:“只你们吗?”
“几位副将在军营中过年,就不来了。”宋泠将氅衣脱下,交至旁边伸过来的大手,边道:“苏端说要来,只是雪下得这麽大,从山南州到云州的路况不好走,目前没有信传来,不一定来了。”
“谁说的?”
门缝中突然传来笑声,宋泠下意识推开了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虞柏舟又将氅衣裹在她身上,同她一起看去。
大雪纷飞中,两个洒脱的人影由远及近,待到跟前才现出面孔。
原是苏端同卫晏,俩人裹着厚重的外袍,带着有些另类的毡帽,耳朵被冻得通红却还是笑呵呵的。
“你们二人怎麽一起了?”王稚颜笑着将人迎进来:“快进来烤火,可别冻坏了脑袋。”
“本不同路,你们说巧不巧,恰好在刺史府外遇上了。”苏端弹掉帽子上同肩膀上的雪,走进来先同几位见礼,而後灌了杯热茶。
卫晏紧随其後,将外袍拍了拍:“可不是,路上聊才知道,本来我们都不打算来了。石副将说他有伤,不然一定要来。叫我替他来同几位拜个年。”
“石副将伤得很重?”宋泠漫不经意提起:“可有请大夫?”
一旁虞柏舟眼眸微动,端茶盏的手顿了几分。
不过卫晏此刻有些冻麻了,没觉察出他的异样,接过苏端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道:“不算重,只是那支箭头差两寸进心脉。他要我特地感谢军师一番,若不是後头你一直叫十鸠拦着他,这次他得把命丢在那里。”
宋泠点了点头:“不算什麽大事。”
虞柏舟看了她一眼,没说什麽。
旁边的王稚颜察觉到气氛中有些许不对劲,拍了拍默松的手,忙站起来打圆场:“天也要黑了,我给你们都备了厢房,今夜不说旁的,咱们不醉不归啊。”
“我去吩咐人上酒菜。”
“乌其那边没什麽动静吧。”苏端望向宋泠,很显然他察觉到些什麽:“不然今晚上可不能喝酒。”
“没有,吉木刚刚得了个儿子,现在正摆宴席呢。”宋泠全然不晓得自己给在常人多大的冲击:“加上乌其老王死了,目前王室乱成一锅粥,没有功夫顾及咱们这边。”
“这就死了?”苏端摇了摇头:“人还真是不经活。”
“再乱能有咱们乱啊?”王稚颜搓了搓手走进来:“我看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必,”虞柏舟突然开口:“怕是比我们还乱,几个月了还是没有丝毫结果。”
卫晏呵了一声:“跟唱戏一样,那句话怎麽说的?”
“你方唱罢我登场。”默松默默接了一句,换来的是王稚颜对卫晏的嘲笑:“枉你还考科举呢,这都不若我们家默松。”
默松:“咳咳——”
“科举又不考这个,”卫晏默默怼回去:“你可是连科举都没考过,别五十步笑百步。”
“要是女子能参加科举,还有你的份?”王稚颜白了他一眼:“你指不定在哪旮瘩蹲着呢。别说旁的了……”她咣当一下子把酒坛子按在他面前:“就是喝酒,你也喝不过我!”
“你是在挑战我吗?”卫晏脸颊绷紧,笑了:“比比?”
一旁苏端看着俩人的火药味正浓,默默问了宋泠一句:“你不管?”
“我什麽身份,怎麽管?”宋泠瞅了他一眼:“你去问人家内人。”
得,苏端又望了一眼虞柏舟,结果对方自始至终都把眼珠子黏在宋泠身上,半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他侧身看向默松,又见到如出一辙的一幕。
“不管管?”苏端咬牙切齿坐到他边上:“都是你准媳妇儿了,看着她跟旁的男人喝酒?不担心?”
默松抱着茶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言看不上他,不明显吗?”
“我们家,阿颜当家。你找错人了。”
靠……苏端咬咬牙,自个到一边喝酒。早知道今天就不来了。
欺负他没媳妇……不过貌似卫晏也没有,苏端心里平衡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这酒倒是滋味不错。
夜色渐深,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露出皎白的月。透亮的月光洒在清白的雪面上,四散进热融融的房内,谈话与嬉闹丶酒令与嘲笑……此起彼伏。
外头凉意渐浓寂静万分,同里面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原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成了同志同道合的友人丶相知相守的爱人。此刻聚在一起说乐,难得畅意。这许是几人过得最热闹丶最暖和丶的一个年,也许也是在南疆过的最後一个平静年。
等来年过了春耕,战事也许比今岁还要急,那时候她们个个又要聚少离多。不过前景是好的,是充满希望的。
是为了家国丶为了百姓,为了自己,都值得。
………
咣当一声……卫晏趴到了桌子上。
王稚颜掐着腰笑得肆意:“还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