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宫中传来消息,奉祀府那场大火被定性为意外,奉祀令萧临渊不幸罹难,尸骨无存。
皇帝萧玦念其掌管祭祀多年,无功亦有劳,下旨追赠其为礼部尚书,赐谥号“哀”,着其远亲收殓一抔灰烬,于皇陵外围下葬。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一场大火,一个意外,便将一个顶着“萧”姓的宗室旁支,连同他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所有惊天秘密,烧得干干净净。
朝野上下,无人对此事再有议论。一个专司祭祀的闲官,死不足惜。
可沈流苏不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场火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一场精心策划的、用以抹去一切痕迹的谋杀。
萧临渊的“追思礼”设在城外的一座小祠堂内,冷清得几乎无人问津。
沈流苏换了一身素服,以稽香院卿的身份,亲往吊唁。
祠堂内只设了一个空棺,供桌上摆着一个盛着灰烬的陶罐。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檀香的呛人味道,混杂着纸钱燃烧后的焦糊气。
沈流苏在蒲团上跪下,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紫金香炉,点燃了里面早已备好的一块香饼。
此香名为“返魂”,是沈家秘传,并非真能起死回生,却能将特定空间内残留的、属于死者临终前最强烈的情绪与气息,短暂地凝聚、唤醒。
它就像一双无形的手,能从时间的灰烬里,拨出最后一丝未曾散尽的余温。
随着香炉中升起一缕细若游丝的青烟,那股呛人的檀香味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独特的气息,在沈流苏的鼻端悄然浮现。
那是龙涎与西域贡檀混合的味道,沉静,霸道,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是先帝寝宫独有的熏香配方!
先帝驾崩后,此方因耗材太过珍稀,早已停用。
如今整个大晏王朝,唯一还在使用、并且有资格使用这种香的人,只有一个。
当今圣上,萧玦。
一个“意外身亡”的奉祀令,一个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的人,他最后的“气息残留”里,为何会沾染上只有皇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才会点的熏香?
沈流苏缓缓睁开眼,眸底的寒意比祠堂外的冬雪更冷。
她对着那只空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
萧临渊没死。有人替他死了。
那个将他藏起来的人,不仅手眼通天,甚至能自由出入皇帝的御书房。
她站起身,没有片刻停留,转身走出祠堂。
“卿,可有现?”冯承恩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她脸色不对,立刻压低了声音。
“去查。”沈流苏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彻查最近三日内,所有运出宫门的棺椁记录。无论是以何种名义,病故的杂役,年老的宫娥,一个都不要放过。”
冯承恩没有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稽香院的情报网络如今已渗透宫中各个角落,不到半日,结果便送到了沈流苏的案头。
三日前的凌晨,恰是奉祀府走水之后,有一具据称是“病故杂役”的尸体,由西角门匆匆抬出。
卷宗上验尸官的签字潦草无比,运送路线更是刻意绕开了禁军巡防司的主要岗哨。
“尸体葬在何处?”
“城西乱葬岗。”
“备车,带上工具,我们去会会这位‘病故的杂役’。”
乱葬岗上,寒鸦悲啼。
新翻的土堆在一片荒芜中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