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恩亲自动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口薄皮棺材便被掘了出来。
棺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棺中的尸早已面目全非,五官被酸液腐蚀得一片模糊,根本无法辨认。
好狠的手段。
冯承恩的下属上前查验,很快便在尸体的左脚脚踝处,现了一道深入骨骼的陈年箭伤。
“卿,是萧临渊!”下属激动地禀报,“卷宗记载,萧临渊年轻时曾在守陵营待过,与北狄小股部队交战时,左脚踝中过一箭,位置和伤痕深度都对得上!”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此案终于有了定论。
唯有沈流苏,静静地站在棺边,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伤疤。
她记得稽香院的密档里,对萧临渊的描述极为详尽,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他的伤,在踝骨之下。
而眼前这具尸体上的伤,却在踝骨之上。
偏差,不过半寸。
但对她而言,这半寸之差,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具尸体冰冷的皮肤,眼神中最后一丝侥c幸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替身杀。”
她轻声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如坠冰窟。
用一个身形、伤痕都极为相似的替身,伪造死亡现场,再用酸液毁去容貌,彻底断绝辨认的可能。
而真正的萧临渊,早已被用这种偷天换日的方式,秘密送出宫外,或者……囚禁在了某个更隐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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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招金蝉脱壳!
能调动验尸官,能避开巡防司,能找到这样一个完美的替身,还能在事后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这背后操盘之人的权力,已经出了一个小小奉祀府的范畴。
甚至,出了后宫任何一个娘娘的权柄。
沈流苏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养心殿那张冷峻漠然的脸。
是他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吗?
是为了保全先帝的颜面,还是……另有图谋?
她回到稽香院,屏退了所有人,从一个上了三重锁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早已泛黄的香囊。
香囊里没有香料,只有一根用红线缠绕的银丝。
那是她母亲临终前,亲手从自己头上拔下,缝入这“故园春”香囊中的一缕丝。
母亲曾告诉她,这根头,与沈家世代相传的家主玉佩是一对,若遇血亲,可生共鸣。
她又取出那半枚从叛徒沈砚舟身上得到的螭纹玉佩,深吸一口气,将那根纤细的银丝,缓缓贴近了玉佩的断口。
就在银丝触碰到玉佩的瞬间,那块冰凉的古玉,竟奇迹般地微微热,出一阵极轻极轻的嗡鸣,宛如久别重逢的低泣。
沈流苏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握着玉佩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一种比查明萧临渊是幕后真凶时更加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这半枚玉佩的主人,那个害死她全家、与萧临渊勾结的神秘人……
竟是母亲的血亲!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为沈家复仇,却没想到,这血海深仇的另一端,竟然牵扯着母亲那一脉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迷茫与震惊都已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连夜未眠,将十年来所有围绕“九转凝神香”案的线索——从香方的成分剖析,到尚药局的人事变动,再到周怀安的含冤而死,以及萧临渊的身世、替身杀的推演……将所有的人证、物证、香理逻辑,全部汇编成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