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序一回头,看见孟宁书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二话不说蹲下身,照着他脸颊又狠狠甩了几巴掌。
“你他妈……”
孟宁书的骂声在耳边响起,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程延序感觉自己正从光亮处坠入一片温柔的黑暗里,身子轻飘飘地倒回雪地。
真舒服啊,他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睡一觉也不错。
“程延序!”
“序哥!”
“延序哥哥!”
此起彼伏的呼喊隔着厚厚的雾气传来,每一个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哭腔。
远处还有“呜哩呜哩”的鸣笛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背景音。
他想告诉孟宁书他没事,不疼,也不累,想让他别着急。
他努力张了张嘴,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你给我出去!”
“您误会了!”
孟宁书在一片嘈杂声中费力地睁开眼。
耳边是外婆带着哭腔的斥责,还有压抑的抽泣和医护人员劝解的声音,全都搅在一起。
“你出去!要死你自己去死,凭什麽连累孩子们!”
“您真的误会了,我怎麽可能会伤害他们……”
“家属请冷静,病人需要安静休养。”
“好好好……”
各种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擡起手,轻轻蹭了蹭外婆布满泪痕的脸颊。
“外婆,”他声音沙哑,“我没事。”
“醒了!醒了醒了!”老太太急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别说话,先别说话,外婆这就叫医生来!”
望着外婆匆匆转身的背影,孟宁书鼻腔猛地一酸。
记忆里外婆总是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得体,腰背挺得笔直。
他曾经觉得这个小老太太永远不会老去。
可此刻,那双曾经稳健的脚步骤然变得蹒跚,花白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连外套都皱巴巴的,她来时一定慌张得顾不上整理,就匆匆赶来了。
孟宁书想翻个身,把自己藏进角落偷偷哭一场,可腿上传来那种沉重又迟钝的感觉,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他低头一看,差点没惊得叫出声,两条腿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跟刚从金字塔里搬出来的木乃伊似的。
他没忍住,偏过脸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鼻尖就酸了。
这副模样……还怎麽见人?
见谁?
见程延序啊。
程延序人呢?
孟宁书的视线在房间里急切地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房间的布置倒是越看越眼熟,不就是孟建民住的那家医院吗?
搞了半天,自己不仅没离开,还直接升级成他邻居了,住的还是高级VIP房。
真是世事难料。
那……程延序他们呢?
陈飞洋和祁让之怎麽样了?
孟宁书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一股强烈的冲动催着他立刻下床,他得亲眼确认程延序他们到底怎麽样了。
昏迷前最後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不知是伤势未愈,还是麻药的後劲没过,记忆跟蒙着层雾似的。
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反复提醒着他一个事实,他们几个,除了陈阳洋,全都从高处摔了下去。
至于究竟摔在了哪儿,又伤得多重,恐怕只有问外婆或是陈阳洋才能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