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隐晦,但殷少觉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刀子是乔家给的,又是乔肆命管家去开刃的,不但物证能说明问题,人证也不止严管事一人。
开刃的工匠丶见过这个刀子的人都不止一个,严管事又被迷药迷晕了那麽一段时间,一切早就错过了隐瞒的最佳时机。
如今,无论严管事认不认这个刀子,都没什麽区别了。
“朕知道。”
见陛下不准备怪罪或发怒,严管事叹了口气,说不上是轻松了些,还是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仵作也早已在一旁候命,在皇帝的准许下,当着他的面开始验尸。
致命伤在脖颈,身上的其它伤口都是生前留下的,根据伤口形状丶深度,等等痕迹,可以逐渐还原一切的经过。
殷少觉让仵作事无巨细地说了,甚至还从托盘上拿起了那个透着寒气的刀子递过去,让他生动地比划当时的动作。
一旁的宗正卿听着,脸色越来越青白,直不住地擦汗。
陛下这哪里是来审查案子的?
若是想定罪量刑,或者是确认情况,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晋王的尸身躺在那里,时不时被摆弄着,简直成了舞台上任人侮辱戏弄的布偶,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陛下根本不在意晋王死後的尊严。
不,何止是不在乎?
简直是兴味十足!!!
分明是血肉手足凌虐至死的过程,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如此从容淡定丶甚至饶有兴趣地欣赏!
两位少卿站在正卿的身後,也有些汗流浃背了。
他们都知道这案子的主犯是乔肆,这是跑不了的了。在案子被移交到宗正寺时,他们还有些不解——虽然晋王是皇室血脉,但乔肆不过是没什麽实绩的侯爷,若是严格按规矩办事,乔肆还不够格,他的案子理应继续留给刑部,而非宗正寺。
谁不知道乔侯爷最近正在圣宠中?陛下这样做多半是有些包庇的心思。
留在宗正寺,总比留在刑部的待遇好。
可这样重的罪名,怎是陛下想包庇就包庇的?衆口悠悠,就算他们这些当臣子的没什麽办法,皇家宗室也不会同意的。
就算陛下不让他们私下审理,不让他们碰尸身,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但此刻,宗正卿却有些不确定陛下的用意了。
不确定陛下究竟是为了包庇乔肆这样做,还是把乔肆当做一个幌子,做真正想做的事了。
毕竟,晋王与陛下不合,也不是秘密了不是吗?
嘶……
衆人正各怀心思时,仵作那边也结束了验尸。
殷少觉不动声色地低头擦着手,命人将晋王的尸首擡走。
一共二十八刀,三十六处伤口。
力道丶角度,用刀的方式,落刀的位置……
他缓缓叹了口气,眼底却浮现冷淡的笑意。
确实是他教的那些。
看得出来,乔肆仔细学过了,私下里也认真练习过,只是太心急了些,有些学艺不精。
把身上弄得那麽脏,一看就是心急了,没有仔细躲避血飞溅的方向。
殷少觉闭了闭眼,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是他教的。
是他将这些教给了乔肆,亲手将乔肆推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