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大牢深处,谢清予缓步走下石阶,绣着金线的裙摆轻轻摇曳,和这幽暗的刑狱格格不入。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罪臣杨宏的牢房了。”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扑面而来的是血腥与腐朽混合的恶臭。
“别来无恙啊!”谢清予勾动唇角。
镣铐哗啦作响,杨宏艰难地撑起身子,圆润富态的脸庞已经凹陷下去,灰色的囚服上还带着杖刑留下的血痕,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
“原来是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杨宏嘶哑地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怎么,来看老夫的笑话?”
谢清予缓步上前,淡淡的烛光映在她精致的面容上,透出一丝冷厉:“昨日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今日就成了将死的阶下囚,杨宏,你可曾后悔?”
杨宏靠在墙角,眼中迸出怨毒的光:“不过是几个贱民而已,老夫为朝廷效力三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你就让数百流民活活冻死?”谢清予声音越清寒:“你贪腐赈银,徇私枉法,十恶不赦,早该有今日。”
杨宏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却仍强撑着冷笑:“成王败寇罢了,若非公主设局,老夫怎会……”
“设局?”谢清予轻笑一声打断他:“本宫不过是洞察圣心,帮一帮陛下而已。”
说罢,她沉下脸:“你以为流放幽州就完了?那些枉死的冤魂不会答应,本宫也不会答应。”
杨宏瞳孔骤然收缩,眼底寒光涌现:“殿下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
谢清予转身,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你不妨猜一猜,到了幽州,你杨氏还能剩下几人!”
走出大牢,春日阳光刺得谢清予眯起眼,她深吸一口气,将牢中的浊气排出胸腔。
正月二十三,前户部尚书杨宏一族自北门出城,流放幽州。
谢清予站在城楼上,看着纷飞的菜叶和泔水混着无数谩骂落在囚车上,心底却并未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死了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活过来。
封淮戴着面具缓步走到她身边,替她披上轻裘:“杨家已至绝境,杨宏还有必要铤而走险吗?”
“他会的。”
人还活着怎能算绝境呢!
虽说人走茶凉,可杨氏盘桓多年,只要稍作打点,安全到达幽州也不难,前提是没人从中作梗。
偏偏只要她在,就一定是那个作梗之人。
……
二月二,龙抬头。
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
“你家公主呢,怎的还不下车?”闲云山下,谢涔音一身骑装,翻身下马:“莫不是睡着了吧!”
紫苏揉了揉帕子,脸颊微红,不知怎么回话。
谢涔音狐疑地看了眼车帘紧闭的马车,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
“……”
公主府的马车宽敞奢华,紫檀木小几上摆着的瑞兽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封淮倚着锦绣靠枕,月白色的锦袍领口不知何时松开了寸许,露出了布满红痕的颈脖。
“殿下……”他低笑一声,将珊瑚耳坠含进唇间:“若不让我跟你同去,你我今日都别下这个马车。”
温热的鼻息撒在颈间,烫得人心都乱了,谢清予艰难抵住诱惑将人推开:“别闹,谢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若是被他认出你怎么办!”
“可我不放心你。”封淮轻轻拨开她鬓边散落的丝,忽然倾身下来,唇瓣相触时,有淡淡的梅香在舌尖漫开。
再宽敞的马车也容不下这蔓延的燥热,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