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陆怀归後背贴着车壁,他竭力忽略膝弯的痛意,眼眸轻阖。
“在想什麽?”
陆怀归睁眼,膝盖处覆上一只手。
即便隔着布料,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像是寒夜里的火焰,淡淡暖着他的膝弯。
“方才周澄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顾衿将他的两条腿都搭在自己膝头,动作轻缓地在他腿骨按揉,“你也不必管他说什麽,我不会再纳旁人。”
陆怀归很轻地嗯一声。
他垂眼,目光凝落在顾衿的侧脸。
马车里光线昏暗,只隐隐有从车帘透进来的几缕晨光。
顾衿背倚车壁,那几缕光线照进来,将他有些锋利的面容柔化。
“殿下,”陆怀归微微蜷了蜷腿,轻声开口,“如果一个人之前对你好,现在又对你不好,那这个人他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前世,周澄帮他甚多。
不仅助他逃出太子府,还将当年父母丧生火海的真相告诉他。
他似乎没有理由去怀疑周澄,更没理由来怀疑这次的计划。
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或许他之前对你好,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顾衿收回手,却被陆怀归握住。
“那殿下呢?”陆怀归眨了下眼睛,眸光微闪,“殿下为何要这般待我呢?也是因为我身上有殿下想要的东西麽?”
顾衿沉默片刻,“或许吧。”
“殿下想要什麽?”
顾衿又不说话了。
“若是有一天,”陆怀归的声音更轻了,“我离开了殿下,您会生气吗?”
“是因为周澄说的那些话麽?”
陆怀归摇头。
于是顾衿沉默的时间更长,久久都没应他。
也许是会的,陆怀归想,他不过失踪了一夜,顾衿便几近崩溃。
若他一声不响地离开,顾衿一定会生气,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他,然後把他关起来。
就像前世那样。
“想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你。”顾衿道。
陆怀归一怔,擡起头,有些茫然和疑惑地看着顾衿。
顾衿面容平静,他把手抽出,将陆怀归的腿轻轻放下去,“只要你别受伤就好。”
陆怀归张了张唇,“可是,我是殿下的。”
他想起前世,他好不容易从太子府中逃出,却又不幸被府中的下人逮回。
太子命人打断他的腿,拔掉他的指甲,一脚踩在他的腕骨,声音冷得瘆人,“你是本太子的狗,这辈子只能依附本太子生存,本太子让你生你才能生,让你死你就必须得死。”
那时候的陆怀归奄奄一息,却张口咬住了太子的腿。
他曾发誓,要让这个主宰他生死的人,不得好死。
太子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合。
一样,却又不一样。
“你不是我的所有物。”顾衿轻叹一口气,“所以你想去哪里都……”
腰倏地被抱住。
顾衿身躯微僵。
像是今天早上那般,陆怀归的双手紧环他的腰,脸垂着,看不清表情。
陆怀归抱得很紧,他无法挣扎开。
于是就这样任由着,擡手轻抚陆怀归的後背。
直到马车停在府门前,春庭唤道:“殿下,我们到了。”
陆怀归才终于舍得松手,和顾衿一起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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