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後,正是清明时节。
陆怀归回府祭拜父母。
他先是给父母的牌位上了几炷香,又陪着说了会儿话。
天气渐暖,他的腿疾也快痊愈,跪在蒲团上半个时辰都未觉痛。
“阿爹阿娘,孩儿定会砍下周澄的脑袋,来告慰您们的在天之灵。”他俯首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愿阿爹阿娘保佑。”
说罢他便站起身,擡脚踏出了将军府。
只是刚出将军府,他便远远地瞧见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地朝他走来。
他一怔,下意识把手按在剑鞘处。
可那群人却越过了他,在尽头处拐弯。
他心生疑惑,又见走来两个挽着发髻的少女从他身边经过。
“二位姐姐,”陆怀归蓦地喊住两人,眼眸微弯,“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啊?”
两人顿住,停下来看他,其中一位道:“自然是去将军庙啊。”
“不知这将军庙供奉的是哪位将军?”陆怀归道,“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自然是陆将军啊,”少女回答道,“镇远将军,你不知晓也正常,毕竟这庙是新建起来的,小郎君要一起去吗?听说求姻缘和求子都可灵了。”
陆怀归怔忪片刻,微微颔首,同二人一齐去将军庙。
将军庙前,来往香客络绎不绝。
殿内矗立着一尊金身铜像,左手持刀,右手执剑,再往上看,便是将军英挺的眉眼,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射前方。
而将军身侧立着的,便是将军夫人的铜像,她身姿窈窕,面容清秀温婉,一只手轻搭在将军臂弯,眼神却是微微向下的。
像是在注视被将军护佑的百姓。
两名少女屈膝跪在软垫之上,焚香祈愿後,又磕了几个头。
再回首时,身後的陆怀归却不见了踪影。
同伴戳戳她的手臂,“哎,你不要觉得,刚刚那小郎君与这将军眉眼很像吗?”
哪里是像,分明是一模一样。
走出将军庙,陆怀归心中无味杂陈。
这便是顾衿所说的,用封赏换了一座……将军庙?
他的父亲生前护佑万民,死後自然应受得万民敬仰,香火供奉。
而不是提起来就让人讳莫如深,避之不及。
今日因着是将军庙建成的第一日,街道上也颇为热闹,有卜卦的,卖茶水的,还有卖花的。
陆怀归刚走出庙门,就瞧见一个站在摊位前的身影。
是顾衿。
顾衿站在卖花姑娘的摊位前,那姑娘便热情上来推销。
“客官,这是新种的芍药,”姑娘一边抚摸怀里的玄猫,一边笑眯眯道,“是很好养活的品种呢,只卖五个铜板。”
顾衿一动不动,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怀里的猫,一言不发。
卖花姑娘嘁了一声:“客官,您到底买不买啊。”
她本以为能狠狠宰一顿,不料这人只是穿的光鲜亮丽,手里一个子儿都没有。
就在她要不耐烦赶客时,一枚银元宝被丢到了摊位上。
陆怀归轻飘飘看了对方一眼,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殿下。”
顾衿似乎又沉在了自己的情绪中,耳畔似有潮水嗡鸣,目光还紧凝在那姑娘怀里的玄猫身上。
“姐姐,我再出十两银子,”陆怀归笑着开口,“可以买你的猫吗?”
卖花姑娘还没开口,便先被顾衿打断:“不必。”
陆怀归一顿,轻握住顾衿垂在身侧发颤的指尖。
卖花姑娘平白拿了这麽多银子,自然也过意不去,轻咳一声道:“呐,客官,这花都给你们好了。”
顾衿不知在想什麽,随意选了个枯枝便和陆怀归一同离开。
卖花姑娘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一边收摊一边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那枯枝是她去山上无意间寻到的,听坊间的老人说,这枯枝还是什麽先太子宫中的一株梅树,後来被一场火给烧毁了,根本开不出花。
*
回宫後,陆怀归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枯枝洗净,往案几上的白玉瓷瓶里灌入清水,最後小心翼翼将枯枝插进去。
顾衿被皇帝喊去商讨江南郦都水患的事宜,不过这次倒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讨论。
陆怀归将瓷瓶摆好放在案几时,身後便传来顾衿冷淡的声音:“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