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唐安脑子里捉摸着雇主的要求:月中,内城楼门前太子要死于弓箭之下。
顶尖的杀手首先要有出色的情报收集能力,唐安用了两把瓜子就在巷脚聚集着的大娘们面前混了个脸熟,得知三皇子班师回朝,太子会代替圣上亲迎。
位置就在内城城门楼前。
果然,他那雇主跟三皇子党脱不了干系。
唐安可管不了这麽多,在吃下最後一粒瓜子後起身想走,却听那些婶娘们叽叽喳喳的继续,“王家媳妇,你侄儿不是在官家当差,有没有什麽小道消息露出来,也给我们找些活计干。”
那名被称为王家媳妇的婶娘,腰粗体圆,上下嘴皮子一碰,吐了一地的瓜子皮,见衆人围聚在她身前,咧着嘴,面容带着两分傲气来,“我那侄儿倒是提了一嘴,你们也知道如今的形式不明。”
说到此处,她降低了音量,还歪着脖子四处打探了半天,然後才继续,“站位老三还是太子可是个大问题,你们看看,如今张灯结彩家家挂红布,户户除新尘,那位知道了能舒坦?”
见衆人纷纷噤声,围绕在她身边催促,她才咧着嘴继续,“如今却有一活计,给太子建个高台。”
“什麽?什麽高台?”
“有工钱没?”
那王家婶子拿乔了半分,等衆人催促到不行的时候才慢慢开口,“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侄儿在户部侍郎二叔家的外甥女家做活,千真万确。”
“就建一个高台,用几根木梁一撑,红布子一罩,保管没人看得清楚。”
“这怎麽行,皇家的事,无人验收吗?”
“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十两纹银,干不干!”
那些婶娘们一听十两连连点头,争先抢後的报名,唐安见此偷偷的隐匿了身形。
情报虽有了,但杀手生性狡猾,怎能单单听信一面之词!
唐安并未立刻开始选择狙杀点,而是花了半天时间,绕着内城城门楼缓慢踱步了三圈。他扮作好奇的外地客商,眼神仔细地扫过那些高楼建筑,心里却在精密计算风向丶日照角度丶不同时辰下城墙垛口和附近建筑物的阴影变化丶守卫换岗的间隙丶哪条街道最拥挤便于撤离丶哪条小巷最僻静适合藏身。
他甚至花了几个铜板,爬上与城门楼遥相对望的一座佛塔,香火不算鼎盛,顶层却可登高望远,在塔顶,他借着观光的名义,用打磨光滑的铜片,反光仔细观察了城门楼前的广场以及那座正在搭建中的高台。
他发现那高台并非如王家婶子所说只是“几根木梁一撑,红布子一罩”,其基座相当扎实,用了夯土和石料,但主体结构确是木材,且连接处似乎……为了赶工,有些地方显得仓促,榫卯结构并非完全严丝合缝。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离开佛塔,他又混入为庆典做准备的人群中,听着工匠们低声抱怨工期太紧,官家催得厉害,用料上似乎也有些含糊其辞。
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高台,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但这与他又有何关系,他的任务只是放箭而已。
他转而趴在一座楼阁的屋檐处,打探着四周环境。
三皇子班师回朝,周围护卫必定不会少,不说百十位,至少十来个肯定是有的,再加上太子那边的护卫,若是一个搞砸,可能会迎来两方人马的追击,挣钱也得有命花才是。
上京作为好几代皇朝建都之所,城门迎接了无数凯旋者,就连城门楼上的牌匾都换了多次,肃杀森严。外城门洞开,吊桥横跨深堑,脚下的石板路不算狭窄,城墙上垛口密布,士兵隐现藏在暗处,而唐安的目标也在守城士兵的层层监视之下。
若是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守城的战士发现,这可就不好脱身了。
唐安这样想着,心中却升起隐秘的成就感,此次任务难度虽高,若能漂亮完成,钱财名声便全有了!日後即便金盆洗手,这也足够吹嘘一辈子,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这里视线不佳,应当换个地方。
刚一转身,脚下竟毫无征兆地踩空!唐安暗道一声“糟糕”,急提轻功,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瓦片应声碎裂,他身形急坠,与席间正仰头吃饭的人骇然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个穿着体面的人,一身青衫但是带着读书人没有的市侩,更像是个账房先生,手中拿这酒杯擢饮,这一下,让他惊得将筷子脱手掉落下去。
唐安在下坠的瞬间,不仅看到了对方惊愕的脸,还瞥见了桌上摊开的一本账册,以及对方腰间露出的一小块腰牌……样式似乎是某个王府或者官衙的凭证。
绝不能留下目击者!尤其是一个可能有点身份的目击者!
电光火石间,唐安身体反应快过思考,在双脚即将沾地的瞬间,他腰肢猛地一拧,硬生生改变了方向,不是向外逃窜,而是如同鬼魅般扑向那账房先生。
未等对方惊呼出声,唐安并指如刀,精准地切在他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