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唐安便已起身。
一身玄色侍卫劲装,革带束出紧窄腰身,云纹护腕利落的扣住手腕,墨发尽数收进鎏金冠中,愈发衬得眉如剑锋,目似寒星。
他按着剑立于沈府大门旁,肩背挺拔如松,玄衣上的暗绣在晨曦里流转,晨风拂动他腰间坠着的剑穗子,佩剑鞘尾轻叩青石板,声声清越。
过往的侍女们皆忍不住侧目,偶尔还有些走的远了回头张望唐安,面上带着几丝娇滴滴的笑意。
而他心里却只是疑惑,自己身为杀手总是对身边的目光格外在意,那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直觉,难道他的穿着有什麽不妥当的地方吗?
他这也是第一回当人侍卫,总得给雇主留下个好印象,这才难得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地用冷水净了面,换上陆府专有的侍卫服,布料结实挺括,裁剪合体,很是不错,料子看起来价值不菲,这回算是跟对人了!
昨日校场上的经历,尤其是童先生最後赞扬的目光和认可,给了他十足的信心,这个职位他势在必得!
这三个月的罪他早就受够了,而成为富商的侍卫,吃香的喝辣的还能离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能躲避太子还有崇武院的追击……岂不是一石三四鸟的好事!
这位童先生看起来极有见识,他能看重自己,想来也应该能通过“沈公子”这关。
唐安难得的有些紧张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将萎靡驱散,眼神变得明亮而坚定。这可是一个新的开始,他肯定要好好把握。
辰时整,一名仆役躬身引他入内,穿过了几重回廊,唐安垂着眼,跟在那青衣小侍身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这院子极是精巧,一步一景,左侧是一方浅池,池水清可见底,几尾红鳞游鱼曳尾其间,搅碎了一池的影子。
右侧倚墙立着几竿翠竹,风过时飒飒轻响,竹下堆着几块玲珑湖石,石间隙地生着几丛兰草。
一道蜿蜒的白卵石小径通向月洞门,径旁随意点缀着各色草花,前方的嶙峋假山旁有一株老梅,虽非花时,但已经能想象的到冬日开花的意境了。
他只敢用馀光匆匆掠过,不敢细看,这座小院不大,但处处露出精致至极的感觉,这些可都是用金钱堆砌出来的。
走到回廊尽头,童先生已等在那里,依旧是一身常服,负手而立,神情亲和。
“来了?”童文远转过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唐安半天,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不错,是个帅小夥子,想来殿下应能满意,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点头夸赞,“气色不错。”
“多谢先生关心。”唐安抱拳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好,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体魄和精气神。”童文远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今日叫你来,并非立刻安排职司。有些规矩,得先与你说说清楚,你要护卫的这位主子,身份尊贵非凡,喜好清静,规矩也大些。”
唐安凝神静听,生怕漏了一句,“请先生吩咐,唐宁必谨记于心。”
童文远踱了一步,开始娓娓道来,“主子不喜喧哗,在他面前,非召不得开口,回话也需简练明晰,不可反复多言。行走坐卧,皆有规矩,这点到不急,之後有的是时间教你,仔细学着便无事。”
“主子近日……身体微恙,畏风惧寒,所在之处门窗得多留意些,既要通风又不可直吹。茶水温热得恰到好处,不可烫口,亦不能凉了。”
他说得极其细致,“主子阅览文书时,不喜打扰,你最好在十步之外候着,这样方便随时听候差遣。”
唐安认真记下,心中暗忖,这位“沈公子”果然排场极大,规矩严谨,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尊贵。
他愈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童文远看了他一眼,见其态度恭谨,目光专注,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心中更为满意,话锋一转,开始描绘美好的前景,“唐宁,你家事清白也是个聪明人,应当能知晓近身护卫这种职责,若不是府内出了点问题,清洗惩罚了一堆吃里扒外的家夥,主子实在不放心,这才给了外人机会,你可懂?”
唐安自然是明白,这种深厚的府邸,近身侍卫这种活不是家世不清白的哪里能干,又或者更谨慎的大家族非家生子不得干。
“主子虽严苛,但赏罚分明,待下宽厚。只要你忠心办事,展现出你的能耐,未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童文远见唐安听的认真,微微压低了声音,带着一□□惑,“主子麾下,能人辈出,但像你这样年轻又有潜质的,却是少见,好好干,日後莫说是富贵荣华,便是……搏个正经的官身军职,光耀门楣,也并非不可能。我看你根骨佳,心性也好,甚是符合主子的用人之意,切莫辜负了这番际遇。”
这一番话,如同在唐安心中点燃了一把火,他近来在军中受了不少苦,心里本就茫然的厉害,虽身怀一座金山,可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