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没想过,自己一个杀手难道真的能博个官职出来?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东西。
这位“沈公子”竟有还如此权势?
唐安浑身顿时充满了干劲,之前对于追杀的忧虑也被这巨大的希望冲淡了许多。
能得童先生如此看重,自己定要拼尽全力,抓住这个机会!
他胸腔中热血涌动,再次郑重抱拳,声音因激动而略显低沉却无比坚定,“唐宁明白!定不负先生提携之恩,我一定竭尽全力,护卫主子周全!”
童文远微微颔首,对唐安的态度颇为满意,正欲继续描绘那锦绣前程,侧後方通往库房的廊下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极力压低的脚步声。
两人目光下意识瞥去,只见一名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两个侍者,正吃力的擡着一个小巧沉甸甸紫檀木箱子。
而他们身前是一位身着深青色总管服饰的老者,那老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正是府内大总管周禄。
账房先生擦着额角的细汗,声音压得极低,“周总管,您验验?这是‘汇丰昌’刚兑出来的,一共三千两,全是五十两一锭的京锭,十足纹银,刚从金陵运到,说是补上月初那批苏绣的尾款。”他示意仆役打开箱盖。
箱盖开啓的瞬间,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唐安也觉得眼前似乎被那一片雪亮晃了一下。
晨曦恰好落在箱内,那码放得整整齐齐,如同小型银山般的银锭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几乎刺痛人眼。每一锭银子都饱满规整,带着刚出炉的光泽,那股沉甸甸的财富气息扑面而来。
而那周总管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脸上并无半分波动,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箱足以让寻常人家十代挥霍的巨款。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拈起最上面的一锭,掂了掂,又用指甲在底部划了一下,查看成色。
随即,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将银锭丢回箱中,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成色勉强,火气未退,压手的很。‘汇丰昌’如今是越发不晓事了,这等货色的东西也敢往府里送。罢了,”
他摆了摆手,仿佛驱赶一只苍蝇,“入库吧,记档时备注一句‘成色次等’。另外,告诉‘汇丰昌’的掌柜,下回若还是这等货色,以後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三千两足色纹银!竟被评价为“成色次等”!甚至轻飘飘一句“以後的生意就不用做了”就决定了偌大一个银号的命运?
那账房和仆役连声应着,小心翼翼合上箱盖。
周总管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袖,目光不经意般扫过童文远和唐安这边,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缓步离开。
自始至终,神态从容。
童文远直到周总管走远,才转回头看向唐安,脸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语气却刻意加重了几分,低声道,“瞧见了?这便是府里的寻常事,三千两现银,在周总管眼里,也不过是流水账簿上一行数字,需得挑剔成色,不合心意便可弃如敝履。主子麾下的産业,遍布南北,这点银钱,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唐安,继续道:“主子对底下人极大方,年节赏赐,差事办得好时的犒劳,从不吝啬金银。但主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差事办得稍有瑕疵,便是金山银山堆在眼前,也入不了眼,这赏罚之间,你要细细体会。”
唐安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脏砰砰直跳,浑身血液迅速涌至头顶。
那可是三千两!足足三千两白银,他做杀手时拼死拼活,也就挣那麽一点点的银钱。而在这里,三千两竟被如此轻蔑地对待,这位“沈公子”,真是家底深厚,这已经完全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童先生的话,敲碎了他最後一丝顾虑。
唐安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翻腾的激动,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再次抱拳,几乎一字一顿,“唐宁,谨记先生教诲!必殚精竭虑,不负主子与先生期望!”
这一次,他决心在此出人头地的意志已坚如磐石!
童文远见到他的反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拍了拍唐安的肩膀,“好!有此决心便好!今日便先认认地方,熟悉一下……”
就在这时,通往内院的那扇月亮门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以及一阵脚步声。
童文远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立即抛下唐安,匆忙转身迎了上去,语气殷殷关切,“殿下怎麽下地了?今日气色似乎好些了,药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