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玄没忍住在他头上轻敲一下,“又在胡思乱想什麽。”
林浪遥摸着脑袋,说:“我们在这边安全吗?真的不会被找到吗?”
“只要想找,不管躲在何处他们都能找到,”温朝玄说,“但只有在这里,他们不敢追来。”
“为什麽?”
“因为再往前走便是魔族的领地。”
林浪遥听不明白。
温朝玄解释道:“他们怕我成魔……为祸人间,但他们更怕我进入魔渊。”
进入魔渊,则代表着他彻彻底底站在了魔族那一边,那些人不也傻,倘若把温朝玄逼急了,逼他真的堕落成魔,只会对于修真界更不利好。
温朝玄施了法术,将洞xue内清扫干净,叮嘱林浪遥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说完便要转身出石洞。林浪遥立刻抓住师父的手,“你要去哪?”
温朝玄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趁还未天黑,去找些树枝生火,我去去就回。”
“这种事情我就去好了,”林浪遥看着温朝玄尚带苍白的脸色,实在不想他再劳累。
温朝玄却道:“你去我不放心。听话。”
“听话”二字一出,林浪遥就没了奈何,只好乖乖放手目送温朝玄离开。他像是在家等着大人回来的小孩,在洞内百无聊赖地打坐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身後那深邃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决定还是进去看看里边是什麽地方。
林浪遥打了个响指,指尖搓出一朵幽幽灵光,摸着洞xue石壁探索地往前。洞内深处略有些阴冷却不潮湿,更没有虫鼠之类的东西,内里空间并没有想象中那麽大,走了没几步便到了头。
洞内有一张粗糙的石床,石床四周的岩壁上是一个个开凿出的壁龛,壁龛里放着许多陈旧蒙灰的竹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种布置,很明显是散修羽化之前给自己准备的留身之地,温朝玄为什麽会来这种地方?林浪遥随手拿起个竹简,还没打开,竹片就已经散落一地,他看了看竹片上的字,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功法典籍。他对这种东西没什麽钻研的兴趣,随手丢开,被飞起的尘灰惹得打了几个喷嚏,一头雾水地走出了深处的洞xue。
出去没多久後,温朝玄也回来了。温朝玄一看林浪遥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安分待着,不知是懒得言语,还是知道管教了也没用,总之温朝玄没有多说什麽,随手递给他自己在外面摘的野果。
虽然林浪遥早已经辟谷了,但有东西吃还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伸出手去接,一摊开手,灰呼呼的掌心就暴露了他刚才做过什麽。温朝玄瞥了眼没说话,林浪遥自己心虚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掌。
晚间有点凉,又下起了小雨。
师徒二人对坐篝火边,摇曳的火光在温朝玄脸上变换不定,林浪遥看着温朝玄,而温朝玄看着外边的雨。男人眉头深锁,像是压着解不开的复杂思绪,因为虚弱而带着一点疲态,以往的温朝玄虽然不茍言笑,但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包裹在浓稠得化不开的沉郁之中,他的人坐在这里,可心早已抽离到了不知何方。在太白宗的那场交战似乎给他带来了很大影响——不止是身体上的。那场交战中,温朝玄在衆目睽睽下魔化,又打伤了那麽多人,以温朝玄的性格,恐怕一时难以释怀。
他在想什麽呢?林浪遥在心里暗暗道。他是不是又在思考什麽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温朝玄在昏迷时说过的那句“杀了我”,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朝他问个明白,于是站起身坐到温朝玄身边去。
温朝玄回头看了他一眼。
“师父,”林浪遥挨着他,“你说,世界上有什麽事情能让一个人甘愿一死呢?有什麽东西是能重要到宁愿去死也要保护的?”
温朝玄沉默了片刻,反问他,“你怕死吗?”
“啊?”
林浪遥摸不着头脑说:“没有人不怕死吧。”
虽然他行事莽撞,总是豁出命地去打架,但如果问他想死还是想活,他肯定是想活的。
温朝玄点点头,“诚然,无人不怕死。除非有什麽事情,比死亡更加可怕。”
“比死亡更可拍?能有什麽比死还更可怕?”林浪遥下意识道。
“你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没想明白,等你想明白了,也就知道了。”
林浪遥与他双目对视,凝望着那双熟悉的黑眸,总觉得温朝玄想要向他传达什麽信息。
“但我还是更希望你好好活着,”温朝玄避开他的视线,转过头对着火堆,煌煌火光在他眼底明灭,似不定的心绪。
林浪遥忽然意识到,温朝玄应该确实是有话想和他说。是什麽话呢,是他刚刚在思考的事情吗?
“师父,你想说什麽?”
温朝玄闭了闭眼,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