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浪遥静了一会儿,问,“去哪?”
“去蓬莱。”温朝玄道。
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林浪遥早已不似曾经那般情绪激动,他超乎寻常地冷静问道:“为什麽?”
温朝玄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眼眸,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掌。林浪遥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只握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炽烈的火光催熏下,似乎有血色从指尖一寸寸染透。
温朝玄缓缓收拢手掌,平静地说:“因为我没办法护着你。”
林浪遥激动地凑近前去,抓住师父的衣袖,“我不需要你保护,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修为修炼回去不好吗?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麽可害怕的?还是说你嫌我拖累……”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麽?”
温朝玄按住他的手,轻声说:“我所要面对的对手并不是可以用强弱来衡量的存在,你在我的身边,只会越来越危险。”
“当真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温朝玄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一切。
林浪遥抹了把脸说:“行,我知道了,那我去蓬莱就是。”
温朝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林浪遥会这麽干脆地答应。
“其实我也早料到会有这麽一天,”林浪遥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难,我也不想你为难,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压力,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林浪遥说的这番倒是真心话,从温朝玄昏迷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温朝玄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和处境之艰难。蓬莱虽远,但只是暂时的分别,并不是没有相会之期,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矫情呢。
安静的石洞内只闻二人的呼吸声与火焰毕剥声,洞外是彻夜的霪雨,雨幕之中远方有闷雷滚动,似苍龙趁夜而来,雨滴不曾断绝地敲打在山体上,隆隆声响几乎要将沉睡的山脉唤醒,天地仿佛在此收束,他们是乘在风与浪中的小舟,在颠簸和动荡之中随时都会倾覆。
林浪遥盯着火光,眼睛似有微红,闷闷地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打算什麽时候送我走?”
温朝玄停顿一下,看着徒弟的模样,心里有一股无名的情绪在冲撞。他移开眼,在後悔的念头萌发之前,强迫着自己张开口说:“越快越好。”
林浪遥彻底无话了,起身走到边上一个人静坐着。
夜深了,篝火息了,洞xue陷入一片阴湿的冷。背靠的石壁生硬硌人,林浪遥睡不着,脑子里填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有点生气,一会儿又想叹气。他不太舒适地挪了挪背部,突然被人拉进一个怀抱——
熟悉的气息盈满了周身,林浪遥那浑身扎满刺一样的戾气像是被捋顺了毛,瞬间就平息了。
黑暗中,温朝玄的手摸上他的脸,温暖干燥的指尖触碰着他的脸颊,又在眼角摸索。林浪遥靠在他怀里,被摸得莫名其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温朝玄或许是在看他哭了没有。
林浪遥伸手抓住那指尖,温朝玄停下手,林浪遥张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泄愤似地磨着牙。
温朝玄不动,任由他磨牙,林浪遥咬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当真像块木头一样,又无趣地松开了口。他翻过身,攀着师父的肩膀摸黑去找他的唇,洞xue里太暗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对位置,倒是在温朝玄脸颊上胡乱蹭了许久。温朝玄伸手捏住他下巴尖,制止他的动作,覆唇亲了上去。
两个人一贴在一起,林浪遥便努力地纠缠着师父的唇舌,搂着他的脖颈索取。他想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不如现在一次亲个够本。
亲着亲着,温朝玄把他压在了地上。
……
温朝玄说“越快越好”当真是一点掺假的成分都没有,第二天醒来,林浪遥便看见他正对着梦祖赠给他的那个乾坤无定罗盘施法。
林浪遥披起衣衫挪着步子蹭过去问他在干嘛,温朝玄说在以此传讯给蓬莱。
林浪遥呆了一呆,没想到他行动如此之快,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但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这就要走了吗?蓬莱远不远?传说中的世外仙山是什麽样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过去能不能适应那边的生活。等他离开後,温朝玄会想他吗?两人分别了那麽久,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没想到这相聚的时间比好梦还短暂。
林浪遥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在这里越想越觉得难受,干脆走出山洞去透透气,他蹲在洞口拔着野草泄气,等他把洞口那一片草都拔秃噜了,才心里舒坦不少地拍拍手转身回去。
当他回到山洞时,温朝玄还在对着罗盘保持施法的姿势。林浪遥都有些奇怪了,传个讯而已,有必要这麽久吗?
他正在疑惑呢,那罗盘当着两人的面,突然化作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