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打着领带,像是从那个宴会上匆匆赶来。
他通过房屋的人脸认证,进了门便一刻不停,大步流星地踏上楼梯,准确地找到主卧门口,一脚踹开了门锁。
屋里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然然!”
男人闯进门看见一个身影倒在地上,地板上染了血,落在瘦小的人影身上触目惊心。
他焦急地喊了一声,跑过去抱起林然的身体,“你在闹什麽?我跟你说过,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男人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清,只说了这一句,眼看林然气息微弱,一手的血挣扎着抓住了他的衣领。他一刻都不敢耽误,一手穿过膝盖,一手拦腰抱起送去医院。
“伤口不深,最近不能沾水。病人有点贫血,要让他好好休息,情绪不要过于激动。”医生双手揣在兜里,刚检查完正叮嘱家属注意事项。
男人应了声走进病房,病床上的人没什麽生气,蔫蔫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你非要这麽逼我吗?”男人在他身边坐下,很轻地问了一声,怕再次刺激到他。
林然神色晦暗,眼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捆扎了医用绑带的手擡起摸这眼前人的脸。
这张脸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林然竟然觉得陌生。
“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有的话可以坐下聊聊,如果没有,我想自己静静。”他疲惫地放下手,下了逐客令。
现在游戏能不能继续,应该由他说了算。向死而生,若“祂”不想让他死,未必不是另一条出路。
傅清时抓住他的手按在额头,他的样貌和傅深如出一辙,和周戎有几分相似。他手肘撑在病床上,忍耐着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脾气,“你非要这麽说话吗?从高中到现在十年了,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从前怎麽生活,以後我们还是怎麽过,你还不相信我吗?你到底是怎麽了?”
他很努力地压抑那股恐慌劲儿,
一方面舍不得林然,一方面,他觉得林然会理所当然地纵容他,满足他一点小小的要求。多年的偏爱让他得意忘形了,傅清时没有意识到,这次和任何事都不一样。
“什麽小事?”林然任由他握着,眼神扫过他们交握的手。
想来傅清时自己都说不出口,那张嘴开又合上。明明是林然喜欢的模样,此刻看过去竟觉得无比厌烦。
“订婚。”他吐出两个字,紧跟着连忙说:“只是订婚,名义上的联姻,两家人做个样子。”
“哦。”林然平静地接受了,看着这张脸,他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定要订婚?”
“改不了了,你之前不也没说什麽吗?”傅清时像是看不懂他,不清楚感情怎麽可以收放自如。
“你已经有选择了,我也有。”林然说:“你可以走了。”
几乎一瞬间,林然就确定,这人和以往那些都不同。他不觉得自己是什麽很好骗的恋爱脑,只是这张脸,还不够让他委屈自己,
倘若要骗他入局,最起码要做好牺牲的觉悟。
眼前这个,若不是骗人来的,怕就是系统说的“现实”,“真相”了。
“你别这样,”傅清时不怕他大吵大闹,吵闹可以哄好,可以赔罪,只要还在意就有机会握手言和。反而是这副一潭死水又或单纯对他的事情漠不关心丶也不感兴趣的样子,
让他後知後觉感到害怕。
这次更是差点失去,不是单纯的分手,更是生理意义上。死亡会作为一个端点,切断人生平面上无限延长的线。在人生线上,一切皆有可能。而当它成为一条线段,此後的所有从端点定型,无可更改,不容拒绝。
好在,林然活着,傅清时觉得还有机会。
“我保证她不会打扰我们的生活,你也不会见到她。我们的家里只会有我们两个人在,以後也不会出现第三者。”傅清时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我要是哪天死了,我会把你写进遗嘱,所有的遗産都会在你的名下。
这样还不够吗?”
“然然,我只要你。”
傅清时言辞恳切,两全其美。
爱是真爱,利益也想得到。总有些人以为爱人温柔体贴,可以兼得鱼与熊掌。
“我和你结婚了吗?”林然什麽都不知道,他在套话也是诚心发问。
“没有。”
一句话直击重点,傅清时嘴唇颤抖着。
“那你的家人,”林然懂也不懂地看着他,扔下一记重锤,“他们是认我,还是认你名义上的妻子?”
商业联姻,
林然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不管他们怎麽选,你才是我心里名正言顺的‘妻子’。”傅清时说得义正言辞,“我们是爱人,难道你忘了吗?”
“从你决定订婚,就不是了。”林然脸色冰冷,白皙的脸上似有一层化不开的霜,“你和我本质上是同一种人,自私又自我。你会为了利益委屈我,我就会为了自己而舍弃你。”
他用扎针的那只手,探身按呼叫铃,“法律意义上来讲,我们是陌生人。就算你的遗嘱能对抗法律,我不愿意做情人,惹得一身腥。”
他手还插着针,原是不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