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被殿下抛下了
案犯既已收监,接下来便是审讯定罪。
但苏闻贤清楚,有些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着抵达京城,在圣上与顾相面前胡言乱语。
夜深人静,州衙监狱门外,十馀名兵卒严密把守。
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忽然从寂静中传来——十馀名黑衣人正迅速逼近。
兵卒厉声高喊:“快来人!有人劫狱!”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迷烟自後方袭来,衆人不及反应,便接连晕倒在地。
一道慵懒的嗓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动麻利些。”
不过片刻,兵卒被悉数拖走,暗卫纷纷换上他们的服饰,悄无声息地镇守于监牢之外。
苏闻贤独自快步走入牢房。越往深处,潮湿腐朽的气息越发浓郁,弥漫在幽暗的廊道之间。
“什麽人?”两名狱卒正打着盹,忽见人影闪过,还来不及惊呼,便已被劈晕倒地。
他依旧一身玉白色锦袍,看似闲适,面容在昏黄的油灯下却晦暗不明。
刘应传与方瑞安早已失了往日威风,蜷缩在草堆之中,一见是他,脸上顿时写满惊恐与绝望。
相比之下,顾氏兄弟却镇定许多。他们仍幻想入京之後,顾文晟定有办法保全——毕竟他们与丞相沾亲带故,更握有他的秘密。
丞相怎会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苏闻贤一语不发,只自怀中取出四只粗糙瓷瓶,式样一模一样。
刘应传与顾明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嘶哑发颤:“苏丶苏大人……您这是……何意?”
苏闻贤目光平静地扫过衆人,声音不高,却轻易击碎了他们早已残存无几的心防:“诸位都是明白人。如今大势已去,攀扯旁人已于事无补,不过是多添罪状,祸连家人。”
他略略俯身,语气里甚至透出一丝诡异的“善意”:“想想你们的父母丶妻儿,宗族亲眷。自我了断,尚能落得痛快,存几分体面。或许……还能换来相爷对你们家人一丝垂怜。”
“若真等到三司会审,罪证昭然,判个满门抄斩丶或流放千里……”他话音微顿,留下教人胆寒的空白,“那般结局,想必不是诸位愿见的吧?”
刘应传面如死灰,颤声低喃:“这……这是相爷的意思?”
“怎会是相爷的意思?”苏闻贤语气平淡,甚至带了些看戏似的嘲弄,“相爷远在京城,怎知诸位竟捅出这等塌天的大祸。太子端方自持,最恨污秽之事。你们枉顾人命也就罢了,还处处留下把柄。”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瞒诸位,参你们的奏本,刑部都快堆不下了。如今账册也已落入太子手中,顾相欲要撇清,尚且不易。你们以为……相爷此时还会有心思管你们死活?”
顾明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强自镇定:“苏大人何必危言耸听?小人前几日才从京城出来。您这般急着灭口,无非是怕丞相知晓——您早已暗中投靠了太子,辜负了他的信任!”
他说着竟自顾自冷笑起来:“可惜啊,苏大人,您背叛丞相的消息,我早已命心腹送至京城。眼下这个时候,丞相最想除掉的人……怕是您吧!”
“哦?你说的,是那名顾家心腹?”苏闻贤轻笑一声,仿佛听到极可笑的事,“他已先行一步了。”
顾明与顾清对视一眼,面色骤变。
顾清声音发颤:“大哥……难道送信的人……已被他……”
顾明死死盯住苏闻贤,终是颓然苦笑:“不愧是名动京城丶手段了得的苏大人……败在你手中,我认了。”
苏闻贤不置可否,只淡淡应道:“承你谬赞。”
他目光扫过衆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过,容我提醒一句:刑部的刑具,可比青城的要酷烈得多。至少……在下任职这些年来,还未曾见过能在我手中不开口的人。”
他微微一顿,“如何选择,全在你们自己。瓶中之物见效极快,几乎无痛。”
说罢,他不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缓步离去。脚步声在幽深的牢廊中渐远,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的丧钟。
牢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一声压抑而绝望的呜咽蓦然响起,随後是瓷瓶塞子被拔开的轻响,紧接着,一具身体沉重倒地的闷声传来……
一夜之间,四名要犯相继自尽于狱中。消息传开,青城哗然,却又似在衆人意料之中。
——
别苑内,楚南乔静听莫北禀报,容色沉静,喜怒难辨。
“四人皆服毒身亡,现场未见胁迫痕迹,毒药来源不明。”莫北低声道,“属下怀疑……”
“不必怀疑。”楚南乔打断他,目光转向窗外——苏闻贤方才离去的方向,“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手法利落,斩断一切可能牵连丞相的线索,将罪责终结于这几个死人身上。这确是苏闻贤一贯的风格:速战速决,且对敌人毫不留情。
而他亲自前去言语相逼,更是攻心为上。他太懂得利用人心的恐惧与软肋。
楚南乔缓缓阖目。
那个曾黏着他唤“神仙哥哥”丶为他挡掌丶撒娇耍赖的“念初”,终究只是一场幻影。真正的苏闻贤,是刑部中令人胆寒丶朝堂中与他不死不休的政敌。
他或许……早就恢复了。那些天真与依赖,恐怕皆是一场精心织就的演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