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我还记得陈医生说过,我们有种特别的缘分,那天我还不信。但你看,我们现在竟然在一起散步,确实是种缘分。”
女生步伐很缓,一身干练黑西服,梳着一如既往的高马尾,带着漫不经心的仪态,看着像勘破世俗绝情断爱的精英高管,在用一种随意且游刃有馀的态度撩拨人。
走到江边的人行步道,隔离带旁是一片花园,培育移植的花五颜六色,迷离的夜灯下分外好看。
天气冷,江边除了零零散散几个跑步的,没什麽人影。江对岸的北滩灯火璀璨,横铺入天际。
陈晗白实在不想顶着寒风沿江散步,可车钥匙在闻丛清手里,他不得不上前,拍了她的胳膊一下,示意她停下,“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没头没尾的示弱,却让闻丛清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他,“说吧。”
她一脸“早这样不就结了”的表情,陈晗白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我确实有私心。”
“什麽?”
“医生有职业准则和禁忌,尤其我们搞精神心理的,不能和病人保持工作之外的关系。”
倒是没想过这个回答,闻丛清一挑眉,“你想和我发展什麽样的关系?”
“朋友什麽的。”
“男女之间有真友谊?”
陈晗白被问倒了,语塞了两秒才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个女生。”
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闻丛清却也听出了点言不由衷的意味,但她没深究,轻呵了一声,“现在想起来也不晚。”她转向水光粼粼的江面,看着影影绰绰的光影,忽然说道,“既然是女生嘛,总有过少女情怀的。”
“其实也挺奇怪的,我记得那个邻居家的哥哥对我很好,记得他爬阳台陪我看星星,也记得他带我逃课……但这麽多年,我没主动想过他,好像是觉得,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
“但我看到那枚戒指,心里就是知道,那是他的东西。”
“那时候突然就涌现了一种念头,想找到他。不瞒你说,这是我这麽多年,心里産生的唯一冲动……”
许是夜风寂寥,又掺杂了点刻意拉近距离,撬开对方心防的情绪,闻丛清表露了一部分的真实感情。
然而,抒情的话语良久没得到回应。
她偏过头,却见男人正用一种悚然的目光望着自己。
他一脸震惊,忽然喃喃开口,“你还有这麽柔软的情绪呢?还以为你这种雄鹰般的女子,心是钢筋做的呢……”
钢筋做的。
好好的谈话氛围瞬间破灭,闻丛清黑了脸,一个没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抡起包,朝男人的脑瓜子上挥了过去。
下一秒,一声惨叫响彻夜空,惊起一片鸟鸣。
半小时後——
“嗯,右手肘关节轻微骨裂,要打半个月夹板固定。”
市立医院骨科急诊室内,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医生对刚出炉的几张X光片作出判断後,埋头刷刷写起了病历本。
他的对面,闻丛清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指着某人微肿的右脚脚踝,“那他脚呢?没骨折吗?”
坐在轮椅里的某人,正是陈晗白。
“从X片结果看没骨折,敷药休息就行。”医生将开好的单子递给她,“你去缴费吧。”
闻丛清却犹豫了一下,“那他脑子呢?没脑震荡什麽的吧?”
医生一听,翻了翻桌上的X光片,後知後觉地擡头问道,“他这伤不是摔的?”
“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
“就是,我可能轻轻地打了他一下,但他自己没站稳,磕台阶上摔了。”
“……”
医生不由地把目光转向轮椅上的人。
自打进急诊以来,这个病人始终捂着脸,一副丢脸丢到姥姥家,不愿见人的模样。
医生不由地询问道,“是摔的吗?”
得到的,是男人一声闷闷的“嗯”
医生犹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闻丛清。这姑娘身材匀称,虽然表情冷了点,但五官眉眼柔和,看着也并非会家暴的长相。
医生说道,“片子看着没什麽事,但以後多注意。年轻人嘛,谈恋爱吵架斗嘴很正常,但脾气要控制控制。”
闻丛清懒得解释,拿过单子就转身走了。
缴完费,陈晗白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
九点多,急诊大厅人不少。来来往往的,不少护士步履匆忙的经过。
他竭力低着头,生怕被认出似的,一手扶在脑门子上,尽量减低存在感。但一只手控制轮椅有些困难,于是闻丛清就看着他,一点点艰难挪动着轮椅,想往角落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