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之前几乎掏空家底避祸之後,都城那边对他们的心思也淡了,也不催促他们教铁器了,怎麽看都是要放弃陈家的意思。
家主将两个儿子都叫了过来,问:“你们怎麽想?”
陈丰年惴惴说道:“那太子,不对,是陛下心思颇为深沉,此举肯定是在敲山震虎,咱们怕是躲不过去。”
大儿子比较沉稳,思索半晌才回道:“现在咱们陈家在陛下那边算是挂上名了,再被察觉到二心,想必剩下的那点家産也保不住了。而且现在都城的那位贵人情况不明,咱们未必指望得上人家,所以儿子也认为该听那位三司使的,自觉找上铁曹,把该交的交割清楚。”
“可这样一来,咱们陈家往後还拿什麽立足?”
铁矿交出去了,他们拿什麽赚钱。
“原本这地底下也没多少矿了,交出去也能卖个好。至于往後,所幸还剩点家底,看看做点旁的生意吧,总比倾家荡産强。”
这话一出,在场的都没有二话了。
事实证明陈家老大是个眼光长远的,有些抗到最後死活不肯松口的,开始确实过了几年逍遥日子,也叫他们眼红了一阵。但几年以後再看,那些人家不是出事被抓就是靠山倒台,到最後手里捏着的矿産照样被朝廷收了回去,什麽也没保住。
像陈家这样主动交的,除了该的税比以前多和售卖受限制外,几乎没有其它影响,又撑了几年才下来。
五月末,天气将热未热的时候,沈素钦从宁远去了都城。
这次是去交差去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月。
朝堂上,沈素钦主动出击,对户部尚书道:“虽然时间还早,但第一批税银已经入库了,我也不想一直拖着,咱们就提前把这事了了,各忙各的。”
户部尚书不置可否。
“裴大人,账册,有劳。”沈素钦伸手。
裴听风递给她,沈素钦说:“这三本账册分别是从云州丶茶州和西州送来的,尚书大人可要查看?”
户部尚书摇头,“你直接说吧,有个几百几千的就成。”
沈素钦转向兴武帝:“陛下猜猜有多少?”
时烨一早就知道税银有多少了,这会儿知道她要玩,便配合着摇了摇头。
沈素钦笑:“诸位,这第一批盐税总计五千三百一十四万两,相较之前的国库盈馀五万两,不知是翻了几番呀?”
在场诸人愣住,纷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多少?五千多万两?”
“怎麽可能?才三个州的盐税,有这麽多?”
“就是,不可能。”
沈素钦扬了扬手里的帐册道:“有谁不相信,可以过来拿账册自己看。虽说只是三州的,但这三州掌握着大梁绝大多数盐矿,将其纳入朝廷监管,等于说掐住了所有盐路的源头,会有这麽多税银也不足为奇。”
“当然,其它偏小丶偏远的盐矿後面也会慢慢收拢过来,这件事将交由各郡县增设的盐曹负责。茶园也是一样,各郡县增设茶曹,归中央三司直属,单独收取税银。至于铁矿,这个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已经有几家主动投诚了,比如豫州的陈家。”
她提到陈家的时候,还跟时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总之,该铺的路我铺好了,待一年之後我们再来看,看三司是否能顶起国库的半壁江山。”
她话音落地,堂上一片寂静。
该做的她做到了,国库也确实有了大笔进账,没人能说什麽。
于是一个二个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提什麽女人不能入朝为官的话。
兴武帝适时出声:“沈司使不负朕望,重赏,不知沈司使想要什麽?”
沈素钦突然跪地,缓缓道:“臣想问陛下要些人才,按照计划,之後全国各地将新增盐曹丶铁曹丶茶曹以及账房无数,这等都是跑腿的累活,世家子弟多不愿上任,臣这里实在找不够人手。”
这事兴武帝也知道,几人昨晚还商量此事来着,就是柳自牧说的,让寒门入仕接手实务。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从三司处撕开口子,于是才有以上的话。
“那你待如何?”
“臣想开设专门的考试,不设门第,不限学识,面向全大梁学子,通过考试的方式选拔人才。”沈素钦说,“当然,开放的职位都只是些低贱跑腿的俗务,这些活世家不愿干,总得有人干。臣想着寒门学子吃苦耐劳,想必是能胜任的。”
她说完,朝中立马响起激烈的反对声音。
“臣不同意,寒士出身低微,品性卑贱,万不能入朝为官遗祸百姓。”
“臣附议,掌权者不能出身下贱,否则一朝飞天,很容易失了分寸。”
沈素钦静静听着,耳边说什麽话的都有。
“你这女人,既然擅长钻营,那就安安分分给国库赚钱,旁的何必操心。”
“要我说,她必然所图甚大。你们忘了,几年前,正是由于她的蛊惑,各地寒门士子才闹起来,一连闹了好几天,差点动摇国本。”
“是了,说什麽寒门学子吃苦耐劳,她肯定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咳咳,”兴武帝清咳出声,堂上霎时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