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娜的眼神很直接,带有一定的攻击性,试图要通过江进这个代表公安机关的形象问出一个她想听到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不会影响判决。
江进只是看了李蕙娜一眼,遂走向摄录机。
在负责记录的夏正充满惊讶的目光中,江进将摄像t关掉,随即对夏正擡了下手,示意稍安勿躁。
江进再看向李蕙娜,对着李蕙娜不解且疑惑的眼神说:“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连笔录都不做。就咱俩一对一,你想说什麽都可以,不会对庭审有任何影响。怎麽样?”
李蕙娜好一会儿没接茬儿,虽然眼下的情况有些意外,但关于这部分罗斐早有铺垫:“你记得,对于重大丶敏感丶复杂的案件,办案人员为了确保笔录的真实有效完整,通常会选择录音录像。特别是一些可能会判无期甚至死刑的案件。你这个案子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就算是不作为的故意杀人,也不满足手段残忍丶性质恶劣的标准,所以有可能在部分审讯中不会录像。你要记得在审讯之前就关注一下录像设备。”
李蕙娜当时就问:“关注的目的是什麽?”
罗斐没有正面回答:“我曾处理过一个案子,当事人因为其中一段笔录录像缺失,事後反口不认,结果被拆穿了。因为就算没有录像,公安机关也能拿出物证和鉴定意见来证明犯罪事实。而他在法庭上推翻口供对刑期非常不利。”
“所以……”李蕙娜试探性地问,“如果我意识到有些笔录对我是不利的,而刚好那时候没有录像,也没有其他证据的话,我就可以选择不承认是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律师,我只能将注意事项和风险告知你,以防你因为误判而做错决定。无论如何,你都要想清楚後果,不要後悔。”罗斐这样回答。
李蕙娜醒过神,看着江进说:“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江进笑了下,又对夏正比了个手势。
夏正有一丝犹豫,但还是起身往外走。
没想到夏正刚出门,就撞见等在门口的戚沨。
“戚队……”
戚沨见到夏正先出来,并不意外:“以你的感觉,在你出来之前,他们进展到什麽程度了,把握大吗?”
夏正不敢下结论:“我觉得悬,但是也不无可能。”
戚沨没接话,没表情,更没有试图阻止。
夏正小心翼翼地问:“戚队,这件事儿是你们说好的?”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
这倒是,虽然大家合作机会不多,但戚沨的作风在既往验尸报告中体现得非常清楚,不仅严谨,连个标点符号都挑不出错。
“可有的案子就是模棱两可。虽然事实清楚,但证据指向做不到完全排他……”夏正说。
戚沨接道:“是啊。如果是江进,他会选择‘撬’开嫌疑人的嘴。”
“那如果是你呢?”夏正问。
戚沨沉默了几秒:“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没有十足把握,贸然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我会选择进一步完善现有证据,後面的工作交给检察院和法院来把关。如需要补侦,我会配合。”
夏正没接话,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戚沨问:“是不是觉得还是江进那样胆大心细的更适合做刑警?”
夏正立刻摇头:“也不是。每个人风格不同。我在上公安大学之前,一直都以为刑警就该是江哥那种做派。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别人都破不了的大案丶悬案,这个人只要看一眼就锁定嫌疑人。不过工作以後我才发现,那种天才一百年才出一个,而且就算是天才,也有犯错的时候。而99%的警察都需要团队合作,要遵照程序正义,这样才能将犯罪率有效地控制住。都说公检法丶公检法,说明公安机关不是孤立存在的,需要的是三方协作,所以戚队你的做法我更认同。”
戚沨有点想笑:“既然认同,为什麽不阻止江进?”
“这个麽……认同你,也不代表不认同江哥啊。”夏正往审讯室门口看了一眼,说,“主要是我也想看看,会不会有程序正义之外的‘奇迹’。”
……
此时的审讯室里,李蕙娜的疑心比刚才少了几分,却还没有完全放下:“你把人支走,就是希望我承认是我杀了刘宗强?没有笔录,没有录像,你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既然没用,又何必要这麽做?你是不是耍了花样?”
即便到这一刻,李蕙娜依然保持着清醒的思路。
江进没有将口舌浪费在说服李蕙娜方面,而是问:“上回我问你线人费那件事,还记得吗?”
李蕙娜一顿:“记得。”
“我还问你,刘宗强喝醉以後有没有说漏过什麽,想起来了吗?”
“我是想起来一点,但是告诉你对我有什麽好处?”没有了录像和笔录,李蕙娜的用词也变得直接了。
“没有好处,你就当是聊个天,你想说什麽就说什麽,我就那麽一听,等走出这间屋子,我就失忆了。”
李蕙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江进摊了下手,将方才的笔录文件拿起来放在她面前:“看,内容还是之前的。你有查验笔录的权利,如果发现有问题,可以不签字。或者我给你写个字条,保证我没有骗你,怎麽样?”
李蕙娜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我听到一个工地的名字。”
工地?
江进问:“哪个工地,你怎麽肯定就是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