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似酒浓(七)受蛊惑似的叫了魏元瞻。……
宴仙楼。
刺目的日光被挡在外面,走廊上颇阴,尽头房间传出些呵斥,虽隔了门板,气愤的情绪仿佛会自己蔓延,到了长梯半空,又叫楼下的热闹声盖去,焖回那间房里。
很快便有人道:“不是,爷,您也没说清楚……咱哥几个可都没听见您说男人……”
屋内静了片刻,随即门被拉开,踉踉跄跄地退出一行健仆,里头愠声未止:“滚滚滚!”
那几人倒退几步,冲门内复一行礼,转身灰头土脸地下楼。
知柔被外面的训斥声所扰醒。
房中明亮宽阔,沾了清淡的皂角气。她坐起身,擡手摸一摸颈後,稍微触碰便感一阵钝钝的疼。
下榻环视一周,屋子里的装潢不像歹徒所置,布局古朴清雅,设茶案,兼画屏分割南北,更像个供人品茗的地方。
知柔活动手脚,经过桌案时顺手捉了花瓶,把一枝冬青抽出来,拈在掌中。
小心翼翼的“咯呀”声自不远处响起,房门由外推开,来人尚未迈进一条腿,利刃般的物什儿直抵咽喉。
他身形震住,不禁吞咽两下,看清了自己喉前是枝冬青。
知柔的目光盯在男子面上,那是记忆中的脸,五官端正,锦绣裘衣,双目中带着一点不着调的气质,认真起来,方显出些读书人的文雅。
知柔眉梢慢慢挑起:“盛星云?”
她顿了顿,心中既惊既喜,不由自喉间笑了一声,“你绑的我?”
“误会丶真是误会……”他推开脖子前的凶器,试探着走了进来,看一圈後,返身端详知柔,视线落在她垂下的手中,仍有些怵,“宋丶宋知柔,你哪儿不舒服?”
说话向後挪去,戒慎地掀动衣摆,拣一根最近的凳子坐下,才一沾座面,立时歪扭地站起来,眉头紧锁。
知柔有些乐,瞧他一会儿:“谁把你打了?”
盛星云哼唧一声,大约没面子,音量低若蚊吟:“除了元瞻,还能有谁?”
他和魏元瞻多年未见,得知他回京,心里不知如何高兴,从公主的车驾进京算起,他盼了魏元瞻好久,怎想他是个忘性儿大的,回来三日也不曾上门。
昨天两车擦过,他卷起帘子喊他,那头没应,眼睁睁地瞧那马车匆忙去了东宫。
盛星云一气之下,起了逗弄之心,吩咐几名壮汉替他把人招来。
他说得清清楚楚,玩一玩就罢了,元瞻他身手好,别惹得自己受伤。那几人弄错了目标不提,还跟宋知柔动真格的,简直蠢货!
一消想,盛星云怒火难灭,揪着衣领扑棱几下,重新擡起眼帘:“我让大夫给你瞧过了,外伤,不会落疾。你哪里不舒服便告诉我,我再叫他回来。”
知柔隐约听见他说魏元瞻的名字,眉毛一扬:“他来过?”
“大夫?当然了,我怎会放任那些废物把你……”
话犹未全,知柔轻声剪断:“我说魏元瞻。”
屋里浅淡的香气在她刚醒来时便嗅到了,觉得很熟,像一条缠绕过去的线,把她牵回了某个时刻。
盛星云哦一声:“他还有事,让我送你回去。”
知柔眼里露出少许失落,还不待被人察觉,已经隐去,挪步将冬青插回瓶中,折身向外:“走吧。”
盛星云愣了半晌,才追上她:“你不吃点东西?”又道,“我们也许久没见面了,别这麽无情。”
就见她笑了一下,扭头故意将他上下打量,睫毛一闪,闪烁出狡黠的颜色:“和偷袭我的人,需要谈什麽交情呀?”
分开太久,盛星云一时辨不出这话是否玩笑,只当作真的,长臂一展将知柔拦了,信誓旦旦道:“我这就把他们弄回来给你赔罪!”
话罢大步朝前,知柔看他认真的样子,微微顿住,忙提高嗓子喊他:“不用了!”
前头的人影被叫住,刹了脚,知柔走上去:“我一夜未归,家中长辈必然忧心,我得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盛星云拎一拎袖角,指向长梯,自己先她半步走在前面。
宴仙楼是盛家的産业,盛星云科考不t中,被父亲禁了书画,连家塾也不叫他去了,直接跟他大哥四处闯荡,什麽经营的事物都学一点。
他自小喜爱丹青,无端遭了此劫,颓然了好一阵。现在稍微适应,形貌间有了几分商人的况味,但对着知柔,还是从前模样,态度真诚。
“当年你与元瞻先後离京,真叫我心都碎了。好在我去侯府打探,得知了他的消息,这些年与他从未断过书信。不过想要找你……很难。”
他一壁说,一壁回头,她今天没有作男子装束,衣裙是桃夭色,正配她这如花似蕊的姑娘。
“看见你们‘完璧归赵’,我真开心。”盛星云不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