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笃笃”地踩在阶上,知柔落後他,能从高处看见他嘴角的欣喜,虽不扎眼,却有温暖递到知柔身上。
她弯了弯唇角:“我也是。”
少时玩伴重逢,难免不使人纠察当初分散之因,盛星云好奇了三年,没忍住问:“你当年为何会卷入和亲之列?”
不意听到这句,知柔眉心略攒,应答一声:“说来话长,不过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不是吗?”
她不会同情怀仙,更不会可怜自己,只要日後能和牵挂之人守在一处,从前事,她不想庸人自扰。
盛星云的眸光透过日辉观察她,她一如往昔,发觉後便直直望来,好像从不懂闪躲,做什麽都坦坦荡荡。
他笑了笑:“对,咱都朝前看。”
裙摆无声地拂过最後一阶木梯,一楼的人影稍衆,知柔站住脚,视线正撞上一个从门槛外跨进来的女子。
她也看见了她,脚步微滞,或许不敢确信这是真的,目光怔忡地覆住知柔,嘴唇翕动了一下,到底没出声。
在知柔未离京前,二人的友谊便已经破裂,江洛雅记不清她们吵架是因为什麽,只记得知柔走了,她心里也很难过。
阳光一块一块劈进来,铺在地上,细微的浮尘如水波流转,淌去知柔眼里,她移开了目光。
江洛雅心尖一涩,仍然倔强地不作声,走到盛星云面前。
两人是合作的关系,或许还会有姻亲,他无法逃避,脸上显出拘束的样子,对她低言道:“我晚些回来找你。”
盛星云和知柔有旧,江洛雅清楚,眼下的情状,想必他是要送她。
“你去吧。”江洛雅眼尾淡淡一瞥,毫不在意地登上了二楼。
盛星云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麽,他对江洛雅无半毫情意,可能以前有,早叫她的脾气磨没了。
他们中间微妙的气氛,知柔隐有所感,她自己对江洛雅也不如脸上做的镇定。
出来宴仙楼,街上游人穿梭,小贩喝唱,五花八门的店招在高处飘摇着,京城的繁闹再一次纳近周身。
知柔走得快,时隔数载,无人引领的情况下,她依然能找到回宋府的路。
盛星云跟在她旁边,眼光不经意往她靴上扫一扫:“你和元瞻,这三年里见过吗?”
知柔摇一摇头:“没有。”
诧异似的,盛星云先挑起眉,而後轻笑,口吻中尚有丝缕质疑:“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儿。”
“什麽意思?”知柔盯着他揣摩一会儿,在一间摊子前停了下来。
太阳在云层里闯荡,光一霎炽盛,一霎收敛热性。
盛星云没看她,思绪归拢到魏元瞻那,犹觉得身上发疼。
下晌,他刚知道底下人把知柔绑了,错愕得说不出话。随後命人将大夫请来,给她安置房间,正要去看她,酒楼里生了点乱,只好先放下来,处理闹事。
心里担忧知柔,办起事情比往常快,方才踏上走廊,魏元瞻风风火火地踱过来,那脸色,是极不高兴。
他本没想给魏元瞻传话,却不知怎麽,知柔受伤,他不去宋府喊人,受蛊惑似的叫了魏元瞻。
来龙去脉与他说完,一道进了知柔房里。
西窗大开,榻上之人一动不动,浓长的睫毛盖住眼睛,看上去有些冷漠,又有些楚楚。
非礼勿视,侯门中最常闻的礼仪,魏元瞻竟罔顾到这个地步,盛星云讶然不已。
再一看他,英朗的眉目结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似乎心疼,又克制着,终归一个字也没说。
二人叙了会儿旧,魏元瞻托他送知柔回去,继而出了房门。
时下,盛星云的目光往知柔裙摆瞟了一眼,猜测的语调:“你的腿……是不是伤过?”
“早便无碍了。”话音甫落,知柔挑开眉峰,狐疑地在他面庞巡睃片刻,“你如何知道?”
她如今骑马也不妨碍,与先前无异,别说三年没见的人,就是景姚,也断指不出她丁点儿异样。
盛星云想到魏元瞻临走前在他凳上踹的那一脚,是怪他招惹错了人,捉弄到知柔身上。
他虽心亏,但又不免高兴,他和魏元瞻仍如从前那般,有何不快便当场解决,半点生疏未染。
故在他力所能及的范畴,又帮了魏元瞻一把。
阳光下,盛星云的表情神神秘秘,倘和之前的话联系起来,是在往魏元瞻头上引。
他故意回她:“这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