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热闹了一整天,且这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春节。
外面大街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喜庆的红灯笼丶红色横幅,“银杏胡同杂货铺”的电话一直没断过,方大妈和林大爷每次接到电话,就拿着铁皮喇叭站在一号院大门口朝里喊:“那谁谁家的,你家亲戚来电话了!”
哪怕是除夕夜当天,这里的电话也没个停歇的。
关月荷一家三口在银杏胡同待到看完烟花,才慢悠悠地回小院去。
睡觉前,关月荷把存折拿出来一盘算,决定先把丁学文和叶知秋借的两千给还回去。
当初借的时候,想着把钱平均分四份,每家都还一点。
但叶知秋要离职创业,手里肯定差钱,她就和另外三个朋友说了,过了年再慢慢还他们的。
除了借的两千,关月荷还多给贴了一百进去。现在钱存银行里利息高,要是存个三五年的,一万块钱每年能有一千多的利息。
所以,胡同里不少大爷大妈就是觉得钱存银行里能生钱,买个三万的小院子放一年都涨不出一千块来,不划算!
林忆苦没意见,只是疑惑:“现在还没办好离职?”
“正常。申请提交了上去,得把工作都给交接到位。有些单位要是想留人,没半年也离不了。”
不过,算一算时间,年後怎麽也该有个结果了。
不用等到年後,初一下午,丁学文和叶知秋带逢春来银杏胡同拜年,正好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师姐,我离职申请通过了,年後就去办开旅游公司需要的证件。”
“太好了!”
话音刚落,林思甜和许成才也拖家带口来拜年。
林听今年收到的压岁钱比去年翻了一番,关月荷又帮她存到了单独的存折上。
这日子看着是一派鲜花着锦丶烈火烹油,以为八八年会一直这麽热闹下去。
日子已经晃到了三月份,春节的热闹还仿佛就在昨天,但春节的那份喜庆却是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种种猝不及防的改变。
林忆苦和她说,军衔制度恢复了,他以後的工资构成又要更改。但对他来说,调整之後,他的工资是能往上涨一点。
她的工资也因为工龄增长而往上涨了一点。
但这点涨幅,在一路飞涨的物价面前不值一提。
好就好在,外头的生活用品涨价多,但家里开了个杂货铺,有囤货,他们不用出去排队买物资囤着。
“咋感觉,钱一下子就不值钱了呢?”胡大妈在院子里和金俊伟罗列哪些物品涨了好几倍,“去年刚说了厂里涨工资,今年物价就涨了这麽多。。。。。。还不如都不涨!”
物价上涨,对银杏胡同这些职工家庭来说,影响没大到没法过日子了的程度。但撤掉部分分厂,那真是会没法过日子。
“撤掉部分分厂是什麽意思?哪些分厂要撤?我们农副食品加工厂什麽情况?”
“还有我们配件厂的,撤掉又是怎麽个章程?分厂的工人怎麽安置?是并入到其他分厂还是。。。。。。”
谁也没敢把最坏的结果给说出来。
自从有了第一家破産的国营企业,国营厂破産丶分流合并这些事都不新鲜了。有些的国营厂曾经福利好到人人争破脑袋,这时代浪潮一冲过来,还不是说破産就破産?
甚至有的国营厂,上半年还三班倒赶生産,下半年就已经发不出工资让工人停工了。
大部分被迫停工回家的工人,等了又等,没等到厂子召回,反而等到了厂子破産丶变卖资産买断工人工龄。
虽说大家是在汽车厂总厂底下的分厂上班,但大家都是五星汽车厂的工人。总厂底下,有些分厂效益差,也有效益特别好的。
效益差的分厂要被撤掉了,怎麽说也该把他们安置到其他分厂去吧?
“哎呀,你别卖关子啊!我都急死了!”
“就是啊!老雷,这消息准不准啊?你从哪儿听来的?厂里可一点消息都没放出来呢!”
老雷老神在在地撇嘴,“这还用问?电视机厂的人去咱们几个分厂了解情况了,有打听设备情况的丶还有问技术工人情况的。这不就明摆着嘛?”
问话的人心凉了半截,不死心地追问:“只问了技术工人?咱们这些普通工人怎麽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都得看怎麽谈,有些厂虽然被合并了,但是有要求把厂里的工人都给安顿好的。
可也有些被合并的厂,工人没法安顿的。
银杏胡同最近都在说部分分厂被撤掉的事情,胡同里气氛沉闷,不少人心里憋着气,逮着一点小火花就炸了。
吵架打架的情况急速攀升。
宋公安眼看着就要退居二线丶去市局的清闲部门养老了,还经常被拉着去给老邻居们“断案”,宋公安休息日也不待家里,不是去派出所,就是喊上蔡英和西南,一家三口在外头下馆子。
找不到宋公安,一见到她和关月华回胡同,有人开玩笑道:“这有个专业断案的,你们找月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