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根本心
就在这忙活的当口,篱门外又响起车马声。
这一次来的是一支四五辆骡车组成的小商队,领头的老者胡须花白,穿着体面的茧绸袍子,由两个夥计搀扶着下了车,隔着新修的篱门向内招呼:
“家主在否?老朽姓徐,是州西‘济生堂’药栈的掌柜。前些日子行脚的老王说起贵庄出的药菊,品相丶香气皆属上乘。冒昧前来请教,今冬收成可有馀下可售?敝号诚心收好货,价钱定叫主家满意。”
庭燎放下手中刮匀蜜浆的木片。
篱门疏落的影子斜斜地映在青石板上,如同命运缓缓铺展的网格。
她洗净沾蜜的手指,迎着商队掌柜微含期待又谨慎打量的目光走去。
心口挂着的残玉,在步履沉稳的震动里,温润依旧。
济生堂徐掌柜隔着竹篱,目光落在庭燎身上。
少女一身半旧布衣,袖口沾着几点新染的蜜渍,神色却沉静坦然,不似寻常山野小户的局促。
篱门内晒着的蜜菊浆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金泽,清苦与甘甜交织的气息弥漫开来。
“老朽冒昧,”徐掌柜拱手,语气带着商人的客气与试探,“闻得贵庄药菊品相殊异,特来求购。不知今冬所存,尚馀几何?”
庭燎引他入院,指着檐下几个半敞的粗陶大瓮:“收成都在此处。掌柜请验看。”
徐掌柜走近,俯身细察。
瓮中菊瓣色泽沉金,瓣形完整,干透无潮气。
他拈起一撮,指尖搓揉,碎瓣散出浓郁醇正的苦香,不带丝毫陈腐或杂味。
又取几瓣含入口中细嚼,初时清苦弥漫,片刻後舌根回甘悠长,药力纯正。
“好!”徐掌柜眼中精光一闪,脱口赞道,“火候丶选料丶存法皆是一流!这等货色,莫说云州,便是京畿药行也难得一见!”
他直起身,脸上客气褪去,换上郑重,“实不相瞒,敝号年前接了几家大药铺的急单,专要上等菊料入冬令滋补膏方。主顾挑剔,寻常货色入不了眼。小娘子这批菊,正解燃眉之急!”
他伸出三根手指,“市价三倍!瓮中存货,敝号全要了!现银结清,绝不拖欠!”
三倍市价!一旁的晴雨紧张地看向庭燎。
庭燎神色未动,只问:“掌柜要全数收走,往後别业自用的份额便没了。”
徐掌柜一愣,随即笑道:“小娘子若肯割爱,济生堂愿签个长约!往後三年,贵庄所出药菊,只要品相如眼前,敝号皆以高于市价两成收购!如何?”
他示意夥计取来纸笔,“契约在此,可当场立据!”
白纸黑字,墨迹淋漓。
条款清晰,价格丶验货标准丶交割方式一一列明。
徐掌柜将笔递向庭燎。
庭燎没接笔。
她走到瓮边,伸手探入瓮底,抓出一把深层的菊瓣,仔细检视干燥程度,又拈碎几瓣嗅闻气味。
确认无误,才转向徐掌柜:“契约可签。只是需添一条:菊种是我从荒坡野菊中精选培植,不卖种苗。济生堂收干瓣,不问种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