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他是何时对仇士良下手的?我怎麽都没听说?”晁灵云震惊道。
“仇士良六月三日辞官归宅,六月二十三日暴亡,那时候你还在卧床养病,当然不会知道。”李怡对晁灵云解释,“仇士良死后不过两日,他的四名孔目官以及府中男女奴婢,便悉数被斩杀。我这个侄子做事,当真是雷厉风行,毫不掩饰。隻是如此冷酷的手段,必然会激怒阉党,他们明面上没动静,暗地裡可不一定。”
晁灵云听瞭李怡的话,一颗心怦怦狂跳。
如果阉党不再支持李瀍,大明宫很快就会变天,到时候他们会推举谁做新皇帝?十三郎会有机会吗?李瀍如果倒瞭台,必然性命难保,那宝珞又该怎麽办?她那麽爱李瀍,隻怕会悲痛欲绝,不肯独活。
晁灵云左思右想,一时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脸上的表情也是傻愣愣的,看得李怡哭笑不得。
他干脆狠狠亲瞭她一口,令她回神:“别胡思乱想瞭,好好考虑我们的事。”
“哎,”晁灵云掩著发麻的嘴唇,期期艾艾道,“我答应,答应你瞭。”
这日晁灵云回到光王宅,先对王宗实晓以利害,才艰难地说出李怡的打算。
王宗实听瞭倒是很赞同:“光王既然想带娘子离开长安,娘子就放心跟著去吧,宅中有我呢。若真遇上难处,有王才人帮著,娘子也没什麽可担心的。”
“唉,你不知道,我原先在慈恩寺已答应瞭十三郎,可一回来看见孩子们,心裡就特别不是滋味。”
“娘子放宽心吧,除瞭小县主,孩子们都长大瞭,知道光王是在外避险呢。”王宗实说得无奈,笑得辛酸,“对儿女来说,父母在世,远比父母在傢更重要。”
怄气
转眼到瞭八月十五仲秋。正是菊黄蟹肥、丹桂飘香的时节,又赶上月圆人和的好日子,长安百姓自然是倾城出动,各类走亲访友、禊宴雅集,不一而足。
这日宝珞亲自到光王宅送螃蟹,扑瞭个空,才知道晁灵云已经离开瞭长安。
“这算怎麽回事?光王不是已经被赦免瞭吗?怎麽灵云还要往外跑?”宝珞一头雾水地问。
“才人别误会,娘子是另有要事才离开长安的。”王宗实急忙澄清。
“她是哪一日走的?为何不捎信知会我一声?”宝珞盯著王宗实,狐疑地问,“她是不是害怕消息走漏,被圣上察觉,索性连我一起瞒著?”
“不不,此事与圣上无关,娘子走前还特意吩咐小人,一定要对才人说清楚,免得才人误会圣上。隻是小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作主张才没往宫中捎信,还请才人恕罪。”王宗实赔著笑脸解释。
“我问你她哪天走的!”宝珞瞪著王宗实,不许他打马虎眼。
王宗实被她吼得吓瞭一跳,缩著脖子回答:“初五走的,算算也走瞭十天瞭。”
“初五就走瞭?她身体才好瞭几天,就故态複萌,又出去折腾!”好脾气的宝珞这次终于动瞭真怒,一脚踹翻螃蟹篓子,打马回宫。
此刻大明宫望仙观裡,香烟袅袅、磬乐声声,俨然一座人间仙阁。李瀍正坐在仙阁裡闷得发慌,忽听得左右来报才人回宫,简直喜从天降:“算这丫头有几分良心,送瞭螃蟹就回来陪朕!”
心头正乐著,就见水晶帘哗啦一甩,鲜衣美人怒冲冲地闯入眼帘,杏眼含波、桃腮嫣红,一如当年初见那般,蔷薇带刺,不畏猛虎。
李瀍一时看得痴瞭,晕陶陶地笑道:“爱妃怎麽舍得这麽快就回来?”
宝珞不搭理他,径自往榻上一坐,生起闷气来。
偏生李瀍就是个贱的,越不受待见,越要上去撩,游蛇般凑过去,对著宝珞的耳洞吐信子:“爱妃不高兴?在生谁的气?不会是气朕吧?气朕什麽呀?”
“哎呀,热死瞭!”宝珞一把推开李瀍的脑袋,没好气道,“别来粘我,烦著呢!”
“爱妃真是越来越大胆瞭,朕瞧你啊,是头有反骨。别人都是仰承雨露,就你敢御前撑伞。”
宝珞就是再生气,也被他这句话给逗笑瞭,扑哧一声破瞭功,虎著脸瞪李瀍:“臣妾倒要看看,陛下敢把雨露给谁?”
“朕谁也不给,每一点每一滴都是爱妃的。”
宝珞经他一哄,总算是消瞭气,闷闷道:“还是陛下体贴臣妾。臣妾今日是真有些生气,臣妾自问待人真诚,也不求回报,隻希望对方也能把臣妾放在心上。结果今日臣妾兴冲冲地去光王宅送螃蟹,才知道灵云她又走瞭,别说是事先商量,竟连招呼都没和臣妾打一个。”
李瀍从宝珞的抱怨裡捕捉到关键,惊道:“晁氏又离开长安瞭?你可知道她去瞭哪裡?”
宝珞愣瞭一下,警惕道:“陛下不是已经赦免光王瞭吗?又何必在意她去瞭哪裡?”
“哼,你还护著你那香火兄弟呢?”李瀍冷笑,“朕为你赦免瞭光王,结果如何你现在也看到瞭。还好有朕一心一意爱你,否则你如今可就裡外不是人瞭。”
宝珞悻悻地低下头,不说话。
李瀍便亲亲热热地搂著她,柔声道:“宝贝别伤心瞭,朕早提醒过你别那麽轻信于人,人傢夫妻俩早就远走高飞瞭,剩你一个人在这儿怄气,何苦呢?若不是朕服药忌寒凉生冷,不能陪你吃蟹,今日压根就不会放你出宫。你也别觉得扫兴,朕这就吩咐御厨蒸上两笼最肥的母蟹,由朕给你剥蟹剔肉,就我们两个一起饮酒赏月,可好?”
“嗯。”宝珞感动得眼圈发红,乖顺地窝进李瀍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