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自己坐。”江不辞道。
阮秀才叹气,位置是固定好的,一条桌案,两个蒲团,同席的人互帮互助。
“爹爹,我想和他坐一处。”阮清殊突然举起了小手,阮秀才朝她投来赞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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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阮清武在院子里搭了一个架子,阮清殊在边上帮忙。
忽听有什麽动静。
两人默契擡手,只见江不辞又坐在了自家屋檐上,手里拿着书本,正对月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声音又轻又碎,却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阮清殊听得有些入神,悄悄拉了拉阮清武的袖子,小声问:“阿兄,他背得对吗?”
阮清武点点头:“对。”
“完全对吗?”
“一字不差。”
“哇。”阮清殊敬佩地再次看向房顶上那个瘦小的影子。
人家已经能熟读成诵了,可自己却连字都还没有认全。
一想到明日杜小先生或许要抽查,心里便像有一个爪子在挠来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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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根据学生的年纪和学习的进度,设了三间课室,将学子分成甲等丶乙等丶丙等。
每等学子所授内容不同,甲等多学历史与名物,如《十七史蒙求》丶《叙古千文》丶《史学提要》以及《名物蒙求》。
乙等学的要简单不少,主要是教他们识伦理丶懂道德丶通诗词,如《童蒙训》丶《少仪外传》丶《性理字训》丶《小学诗礼》。
丙等最简单,也最基础,主要是认字,如《三字经》丶《百家姓》丶《千字文》。
阮秀才带不过来这麽多学子,便找了成绩突出的甲等学生做小先生,杜渊便是其中一个小先生,负责教丙等学子的课业。
阮清殊丶江不辞丶潘阿毛都是在这间课室里学习的。
杜渊见到潘阿毛,很是吃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脸上还带着伤,坐没坐相,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潘阿毛敬重阮秀才,却并不把杜渊放在眼里。
杜渊叫潘阿毛起来背《千字文》,潘阿毛翘着二郎腿坐得稳稳当当的,全当听不见。
杜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但又实在拿潘阿毛没有办法,只能点其他人。
“张忠,你来背。”
潘阿毛给张忠使了一个眼色,张忠慢吞吞地起身,眨着那双呆愣愣的眼睛:“背什麽啊?”
杜渊道:“《千字文》。”
张忠又问:“《千字文》是什麽,跟我娘做的千层饼有没有关系啊?”
所有学子都笑起来,那声音像是要把屋顶掀开。
张忠摸了摸头:“啊?不是都姓‘千’麽,肯定有关系。”
真是充傻装愣的一把好手。
杜渊无奈,摆摆手让他坐下,又叫一人:“秦贵,你来背。”
秦贵起身,看了潘阿毛一眼,开口:“天……天……天……地……地……”
半句话,怎麽也说不完整。
杜渊厉声道:“你是什麽时候开始结巴的?!”
秦贵笑笑,懒散地做了一个揖:“回杜小先生的话,我与这《千字文》犯冲,一背它就结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这很明显就是故意捣乱,杜渊剜他一眼,看向吴坚:“你来背。”
吴坚是个聪明孩子,开蒙也早,背书自然是不在话下。
吴坚起身,扬了扬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杜渊神色稍缓,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