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的下一句:“谁背谁亡,秋没冬葬。”
这下彻底激怒了杜渊,他身体微微颤抖,咆哮了一会儿,喘着粗气坐下了。
底下人看热闹似的相互对视,潘阿毛直接笑出了声,还大声重复:“说得好,谁背谁亡,秋没冬葬,哈哈哈。”
阮清殊坐在底下偷偷玩一根毛笔,她也挺想笑的,可是又怕被杜渊看到,让自己背《千字文》。
私塾规矩不多,两人共用一席,男女也可同席,阮清殊正与江不辞坐在一处。
两人虽离得近,但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江不辞总是面无表情地一坐,像是一块没有情感的木头,石头砸向水面都经不起半点涟漪。
阮清殊觉得无趣,刚拿起墨条在砚台上蹭了一下,就听上头喊:“江不辞,你来背。”
阮清殊身子一抖,墨糊了一手心。她比江不辞还先擡头,就见杜渊一脸期冀地望过来。
很快,阮清殊就塌下了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
江不辞背到什麽程度她是知道的,不新鲜,也没什麽期待感。
潘阿毛收敛了笑容,恶狠狠地瞪向江不辞。
小声嘟囔了一句:“怪物。”
却还是被阮清殊听到了,她皱了皱眉。
江不辞起身,两手下垂,表情平静地朝上面望了望。
杜渊道:“《千字文》,背吧。”
所有人都看向江不辞。
江不辞唇闭得紧紧的。
很快,人们的表情都变得格外精彩。
杜渊沉着眸子,声音愈加冷厉:“你是个哑巴?为什麽不背?!”
江不辞抿嘴,只用馀光撇向潘阿毛。
潘阿毛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来。秦贵朝张忠挤眉弄眼,张忠憨憨地摸了摸鼻子。
阮清殊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江不辞颀身而立,眼波微漾,却依然不发一言。
阮清殊以为他是忘了首句,帮偷偷翻看一眼,小声提醒道:“大地玄黄。”
江不辞面无表情地盯她。
阮清殊朝他眨眨眼,又重复了一遍:“大地玄黄,你快背呀。”
江不辞眼里寂寂,用那双黄色的眸子睨她。
杜渊猛得一拍桌子,显然是动了气,那张脸憋得通红:“江不辞,你为什麽不背?不要管他们刚才的胡言乱语,快背!”
江不辞慢慢擡眼看向他,又轻又缓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阮清殊猛地看向他,一脸的难以置信。
秋风吹卷着窗外的落叶,江不辞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惭愧,身子挺得直直的,只是手微微牵着一丝衣角。
杜渊大怒:“江不辞,你想造反吗?”
听到这里,潘阿毛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笑道:“想造反的是小爷我,可你又能奈我何?”
杜渊不理会他,只看向江不辞:“我要罚你,打扫书舍七日,《千字文》抄写三遍,你可服气?”
江不辞的脸上依旧无波无澜,轻轻颔首,目光却死死盯着潘阿毛。
潘阿毛单手支在脖颈上,身子微斜,竟还从袖子中掏出一包花生米,嚼得嘎嘣嘎嘣响。
杜渊又补充一句:“江不辞,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这样自甘堕落下去。”
他又睨了潘阿毛一眼,语重心长道:“你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自己想想清楚。”
潘阿毛慢慢直了身子,朝墙根吐了一口吐沫星子,嗤了一声,扬了声调道:“是,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一个金瞳儿,那是我们这些人能有的?”
阮清殊看见,江不辞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