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电闪雷鸣,秋雨而至。
阮清殊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睛看顶子上的帷幔,突然听到了一声钟响。
外面雨声很大,阮清殊呆愣了一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第二声钟响传来。
常渡村有个习俗,村里有人快不行了,亲属就去村口处敲报丧钟,村里人听到後会赶过来,送最後一程。
阮清殊有些害怕,抱着被子缩了缩脖子。
一会儿,外头传来动静,是有人来传信儿了。
阮秀才和殷氏早早在屋里候着,阮清殊悄悄下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
只听来人道:“唉,是江家老爷子。原是上午还好好的,去摸了一会儿虾,回来就不好了,还吐了血。请潘郎中过来瞧,说是风寒,加上年事高了,怕是熬不过这个晚上了,现在就用一口气吊着呢,你们快过去瞧瞧。”
江家老爷子?!
阮清殊瞪大了眼睛。
印象中,江老爷子不常出来,却也是个身子硬朗的。没想到因为一个风寒之症,说要走就要走了。
阮秀才和殷氏送走了报丧人,就听外屋门“吱呀”响了一声,阮清武披了衣服出来:“爹娘,我同你们一起去。”
阮秀才拿了伞,道:“不必,你在家中照顾一下妹妹,我跟你娘过去看看。”
殷氏站着没吭声,阮秀才挽了一下她的胳膊,轻声道:“走吧。”
殷氏点点头,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
江家此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向来节省的刘氏将家里的所有粗蜡翻找出来,照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阮秀才和殷氏到时,屋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江老太爷沉着头歪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声时轻时重,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刘氏边哭边端着盆子和白帕进来,忍着哭腔对江不辞道:“为你爷爷净净手面。”
江不辞稳稳接过,跪在床前,脸上没什麽表情,擦得却格外认真。
有人小声道:“老爷子这一走,他们的日子就更难了,好在还有个能顶事儿的。”
人们看向靠在墙边偷偷打哈欠的江老太爷的二儿子江田,摇了摇头,又看向低头擦身的江不辞,烛光下他的眼睛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金色。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弱的弱,邪的邪,不管事的不管事,乱和泥的乱和泥,实在是让人唏嘘。
江不辞帮江老太爷将手丶脸丶脖子丶脚底板都擦了,一言不发端着盆出去换水。
人们听着江老太爷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像个破风箱,暗道不好,对刘氏说:“准备起来吧,怕是挨不过这个时辰了。”
刘氏擦了擦脸,看向江田,哭道:“小叔,一会儿等不辞回来,你们一起把爹抱到板子上吧,我给你们备孝衣去。”
江田应了声,衆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这麽大的事,怎麽不见江田那媳妇儿?”
江田那媳妇儿可是江家的重要人物,毕竟江老太爷为人低调,每次江家有什麽风吹草动都是由她绞起来的。
江田嗫嚅着说:“俺媳妇晨起说肚子不舒服,现下在屋里歇着呢。”
听得这话,几个妇人你眨眨眼,我撇撇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刘氏关心地问:“请了郎中过去看过没有?”
江田急忙道:“这用请什麽郎中,歇上一会儿也就好了。”
衆人笑道:“二郎,说你不疼媳妇吧,这种事都不让她露面。若说疼吧,连请个郎中过来看看都不肯。”
江田被他们调侃得羞红了脸,媳妇嘱咐说的话只说到了这儿,让他怎麽继续接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