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瞳儿就是没良心啊,小时候也算是吃过百家饭,现在乘了势,倒是算计起咱们乡里乡亲来了。”
“通判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
吴岱宗沉着脸色,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其中定有古怪。可难就难在,江不辞自己承认了,给出的理由也算合理,他便也无能为力了。
“江不辞,本官再问你最後一次,你所言是否为真?”
“你要知道,以你之罪量刑,是要被关大牢的!”
江不辞的眼皮跳了跳,慢慢看向人群。刘玉娥被殷如兰和阮清武搀扶,已泪流满面,拼命朝自己摇头。
江不辞眯了眯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求大人从轻发落。”
吴岱宗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还从轻发落,你虽没有真的征粮,但偷拿官府告示假借县令之名到常渡村闹事,已成大罪。本官便判你——除衣笞刑三十棍。”
“三十棍?!”围观的人可能不知道笞刑,却听得明白三十棍。那麽粗的棍子打在皮肉之上,还打三十棍,真是够他受得了。
“不辞,不辞,你快说实话吧,三十棍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辞,你快说啊,会被打死的!”刘玉娥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紧紧抱住江不辞的脑袋。
吴岱宗朝随山看了一眼,随山叫人将刘玉娥拉开,冷声道:“退後,不要影响大人审理!”
刘玉娥只能哭哭啼啼退到後面,可眼神一直没有从江不辞身上移开。
吴岱宗道:“随山,去准备棍子!”
随山应声,转头便吩咐了下去,除了那根又粗又长的棍子,侍从们还搬来了高桌高椅,甚至是惊堂木,村长家门口顿时成了一个露天的县衙。
日头正毒,晒得青石地面泛出刺目的白光。
到了吃饭的时辰,可围观的人没一个人离开,反而是人越聚越多。
刘玉娥已经哭晕了过去,阮清武把她背回了家,留下来照顾她。殷如兰也不想去看了,虽然她是不喜欢江不辞,却也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便回家去陪着江窈,怕她着急担心。
江不辞跪在村长门前的长街上,背後的布衣被人粗暴地撕扯下来,布帛撕裂的脆响混在周遭的蝉鸣里,格外刺耳。
他脊梁骨绷得笔直,麦色的肌肤在烈日下显出细密的汗珠,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只将下颌抵在滚烫的地面上,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
“打!”吴岱宗的惊堂木在高台上重重一拍,声音透过燥热的空气砸下来。
第一棍落下去时,阮清殊藏在人群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看见江不辞的肩背猛地一抽,像被狂风弯折的芦苇。
可那声即将破喉而出的闷哼,终究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喉结在脖颈上突兀地滚了一下。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炸了锅。
“打得好!”
“这种没良心的狗东西,就该这麽治!”
……
污言秽语像冰雹似的砸下来,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和石子,朝着那个赤裸着上身的身影丢过去。
一片混乱里,没人注意到那个跪在地上的人,手指在袖中悄然蜷起,指节泛白。
阮清殊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第五棍下去,江不辞背上已经浮出一道紫黑的血痕,像一条丑陋的蛇。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失血带来的寒意正顺着毛孔往里钻。
可他依旧没出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让凌乱的发丝遮住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鄙夷的目光。
“用力打!看他还嘴硬!”人群里有人高喊,引来一片附和的哄笑。
阮清殊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知道,江不辞此刻越是隐忍,越能让县令放下戒心,越能让他觉得他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小喽啰。
可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他被这样折辱,又是另一回事。
第十九棍落下时,江不辞终于闷哼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却像针一样扎进阮清殊的心里。
她看见他背後的血痕已经连成了片,有些地方的皮肉甚至翻卷起来,混着汗水和尘土,触目惊心。
阳光照在血渍上,泛出刺目的红,晃得她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