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酒量一向很好,此刻神智清醒,看孟怜笙这麽写,就知道他是怕有窃听的,诧异道:“你怎麽知道?”
孟怜笙又抿了口青瓷杯里的芙蓉醉,道:“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了…”他又写:章州总工会会长在晋遇害新闻。
“所以这不难猜。”孟怜笙说。他虽也关注时事,可不常买报纸,一般都是无聊时看看阿香买来的。
薛良咄嗟一声,捂了捂受伤的胳膊,照孟怜笙的方法在桌面上写道:“是,可没救下他,自己还险些给人落下把柄。”
薛良道:“孟怜笙,你答应我一件事?”
孟怜笙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着酡红,笃定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昨晚的事你知我知,我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薛良没想到他已经猜到了,莞尔笑道:“那这算不算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
孟怜笙轻轻打了个酒嗝,点头:“那当然。”
……
孟怜笙绝对想象不到那坛芙蓉酒没酿成,他们此刻喝的这坛,是霍俊芸还在时怕他失望,另买的一坛花酒重埋进土里的。
当然,买的这酒的纯度相当可观。
看孟怜笙接下来的样子就知道了。
两个聊了多久就喝了多久,薛良擡了擡腕子看圆表盘上的时针已经过了十一,才知这是和孟怜笙一直喝到快半夜了。
找了个空档便想着结束这次畅饮,谁知孟怜笙却不依,他突然起身靠近薛良,俯身双目迷离地盯着他,“我还有一个秘密,嗝~你想不想听?”
孟怜笙虽是各种酒局上的常客,可他一向不太能喝,又不能在外面失态,所以以往喝酒都只是点到为止,从没醉过。
可薛良看他今天的样子却像是破了例。小孩儿问完问题又把酒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刚开始薛良还以为是他的酒量好,直到听了孟怜笙刚才的话薛良才确信他醉了。
他觉得醉酒的孟怜笙有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感觉,因为离得太近,呼吸扑簌簌地全喷在他脖颈上,薛良觉得痒痒的不舒服,想把他推开,竟然发现自己舍不得。
支着下巴看少年那张毫无攻击力的脸,他总算知道自己之前为什麽有那种反应了——还不是因为孟怜笙老是这麽勾引自己!
孟怜笙等得不耐烦了,又问一声:“你想不想听?”
薛良说:“想听,卿卿快说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良也不明白为什麽孟怜笙还没讲就先笑了,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最後他只得无奈地一下一下拍着醉鬼的背。
终于不咳了,孟怜笙又靠近了薛良一步,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般地道:“我告诉你哦,景元景小爷,竟然…竟然喜欢男人!”
薛良的关注点全然不在景元喜欢男人这事上,他想起刚刚孟怜笙笑地那麽大声,反应了一会又俯身问:“你讨厌男人喜欢男人?”
孟怜笙坐到他旁边的石凳子上,揽着他脖子,模糊道:“什麽讨厌喜欢的?我就是男人,讨厌男人干什麽?”
薛良只觉得孟怜笙是醉到神志不清了,虽知这醉鬼说不出什麽正经答案,可薛良还是问道:“那你是讨厌景元喜欢男人?”
“哎呀,不是讨不讨厌的事,是他景小爷当时在我们面前发过誓,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都不会喜欢男人,现在…啊哈哈哈哈。”孟怜笙笑声渐低。
薛良听着这与自己从前如出一辙的话术撇了撇嘴,又没注意到孟怜笙和景元认识而且关系很好,只探身去问:“那你是不讨厌?”
孟怜笙那头这回却没了声音,薛良莫名紧张,听他迟迟不答,就有些急躁。
可再看向孟怜笙时,那人正在昏昏沉沉地点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用手指戳了戳他胳膊,这人竟倒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薛良哑然失笑,站起身架起孟怜笙的胳膊就扶他往外走,走至台阶处孟怜笙的重心又下移了几分。
薛良胳膊上的伤还没全好,眼下被他坠地另一只胳膊也要掉了似的,也就是这麽一霎那他突然想起来小孩和景元的关系似乎很亲厚,这无疑是给胳膊本就疼的他添了一把火,他本来脾气就差,恼火地一搡他道:“不能喝就别喝那麽多!你自己走回去吧!”
此时的孟怜笙正处在灵魂和杜康一起游荡的状态中,他也听不清薛良说了什麽话,只隐约知道这人来了脾气,一双蒙了水雾的大眼睛睁圆了看着他,开始的无辜转为愤怒,甩开膀子道:“你敢这麽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告诉我叔叔?他擡擡手就能毙了你!”
薛良瞪着他看了许久,看着他因为酒醉微红的眼尾和小山峦般起伏的唇。果然,这人就连酒酣也是醉玉颓山。几秒後,他噗呲笑了声,说:“平时怎麽没见你这麽拿我当回事?”然後继续架着孟怜笙的胳膊下台阶。
孟怜笙当然没答他。
荷湖之上星光点点,只有夜风和一句语气低沉的呢喃游弋在院子中:“你呀你呀,你知道我拿你多没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