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薛良定定摇头,孟怜笙轻叹一声,有点疲倦道:“那你换一只手吧,我就在这,我不离开。”
薛良换了只手,一直这样攥着他到了医院。孟怜笙小腿僵疼但好在还有知觉,不知道是不是被压的,不过他自己感觉应该不会有什麽大事。
倒是薛良一直紧张兮兮地跟进医生,生怕孟怜笙会有什麽闪失,不过孟怜笙拍的腿部X光要到明天才能出结果,薛良多花了些钱,给孟怜笙开了单间的病房。
给孟怜笙拔针的护士不自觉停下手多看了他几眼,难得见到这样眉眼端正的病人。
孟怜笙察觉到旁边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轻咳一声,喊了句护士小姐,那护士忙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嘱咐了一遍伤口不能碰水一类注意事项,红着脸出去了。
孟怜笙动了动因长时间输液而僵掉的手指,连带着牵扯到手上的擦伤,面色不改地接着活动。他手指纤长,手背上青蓝的血管在白炽灯下愈发透明。
这将薛良的目光勾了去,迹随心行,他走近了拉过孟怜笙的手,避开针眼按摩一番,两人谁都没说话,薛良耳边始终回响着程枭死前最後一句话,他一边揉按一边时不时擡眼瞧孟怜笙的神色,如每次一样,看不出一点异样。
孟怜笙被按得很舒服,他想着反正都是僵硬麻木的感觉,这样按能缓解,那原理应该是一样的。他道:“腿也按按吧。”
薛良伸手覆在他腿上,只一霎就离开了,“别了,万一我这一按严重了呢?”
“也对,但愿能没事,要是有,那我可能要干别的养活自己了。”孟怜笙不无难过地说。
薛良抱着他,下巴搁在孟怜笙头顶,声音闷闷的:“用不着,要是真有事,我养你一辈子。”
孟怜笙笑了笑没接这茬,“对了,这个对你有用吗?”他从怀兜里翻出了张纸,上面什麽都没有,但他还是拿到薛良眼前。
奇怪的是薛良竟然没有反应,孟怜笙将纸放到一边,刚要擡头,便觉有湿热的液体滴到额头上,孟怜笙再次想擡头去看,可却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摁了回去。
“薛良?”孟怜笙不确定地叫他,薛良却更用力地把他紧紧抱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不安。
孟怜笙不再动作,只握住薛良的手,凑到唇边轻吻着他的伤口。
薛良看见自己进了泥的指甲不由得在意起来,他想抽出手,可却被孟怜笙那股同样倔强的蛮力硬拽回去了。
“你看你,刚说要养我一辈子,现在又不让我亲。”孟怜笙佯装责备。
薛良嫌弃道:“黑糙捂烂的,别亲了。”
孟怜笙好歹在三晋待了这麽些年,自然能听懂薛良说方言,他固执地又亲了口,道:“平时的不拘小节都哪去了?”
孟怜笙离开了薛良的怀抱,面对着他,果然见薛良的眼睛红了一圈,他擡手去帮薛良揩掉眼角剩下的那点湿,道:“伤是为我受,泪也为我流,怎麽不许我像你疼惜我一样疼惜你?”
薛良轴道:“流什麽泪?我一向流血不流泪。”
“不要流血。”孟怜笙亲了亲薛良眼睛,“流血好疼。”
薛良一脸无畏:“那点疼算什麽?”
孟怜笙想都没想,说:“但我心疼啊。”
薛良牙齿不小心垫了一下舌头,终是没说出什麽话。
“你存心想让我心疼吗?”孟怜笙倏地擡头,对上薛良略显疲态的眸,“是不是?嗯?”
薛良眼皮压下来,神色有些为难,“你知道不是。”
“不是吗?”孟怜笙步步紧逼,话音落下间撸起他的衬衫袖子,果然见旧伤上叠了新伤,而且一看就是又小又锋利的刀尖划的。
孟怜笙眸色沉了沉,收回了手,这麽多次,他总算摸清了薛良自残的规律。
“卿卿,我……”薛良欲言又止。
“你怎样?”
“我错了。”薛良怂道。
这句我错了直接让孟怜笙无名火起,他瞪了眼薛良,呼吸都加重了,过了一会儿强行冷静地说:“你这几次伤自己,好像都与我有关,为什麽这样?”
薛良又不说话了,良久之後他才像年久失修的门折页般吱嘎出一声:“……我没护好你。”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涉险,可我也没做到。
孟怜笙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他挑了挑眉,道:“所以,你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吗?”
薛良这种人,恐怕只会在面对孟怜笙的时候矮人一头,他含糊道:“也不全是,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压根不疼,而且看见血流出来之後就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