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聚的百姓看见配刀的执金吾卫慌乱起来,平祯擡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他举起一片竹简高喊:“郎官平祯,有冤要诉,叩请陛下圣听!”
张郎将皱眉,他自然认识平祯,平祯时常出入宫廷侍奉陛下和太後,算是天子近臣,无陛下命令,他自不能随意伤平祯。可他接到命令,一定要阻止平祯去司马门,必须拦下他。
“平祯,你有冤上书便是,闹出这等动静,你不想活了吗?”
平祯擡头苦笑,眼底沁泪:“你不懂,只有这样,才能捅破这天,还我公道,还我妻子公道!
张郎将眼底露出怜悯,百姓不知,他们这些文武官皆知事情真相,只是,怜悯归怜悯,他也有小家要顾,只能对不住平祯了。
他挥挥手,身後数十执金吾为上前,想要按住平祯带走。
平祯从袖中掏出匕首,横与颈侧,“你们休想带我走,若敢上前,我即刻自刎于此!”
张郎将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心中恼火,拔刀威胁:“你今日所作所为,本将便是将你就地处决也没人会追究。”
平祯仰天大笑两声,径直冲向那张郎将的横刀上,张郎将大骇,连忙抽刀後退,但还是伤到了平祯手臂,霎时间鲜血淋漓染红白衣。
平祯捂着手臂悲怆大喊:“你们官官相护,不给我们小民活路啊!”
百姓亲眼见血,原本平息的怒气又被激起,纷纷想到了曾经受到的不公,竟无视执刀的执金吾卫,扶起平祯,朝前涌去,冲破包围圈。
不过片刻,乌泱泱的人群如同蝗虫入城一般,势如破竹的到了司马门前,他们纷纷跪地,随着平祯高呼:“有冤陈情,叩请陛下圣听!”
张郎将看见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身後侍卫来问,是否要拦。张郎将摇摇他,如何拦?平祯抱着必死的决心,拦不住的。
这天,要被他捅破一个大窟窿。
司马门前驻守的将领官兵看见後立马上前驱赶,但百姓衆多,声势浩大,他的呼声根本没用。他不敢耽误,连忙吩咐人快速进宫禀告。
同时,廷尉府,御史台,卫尉等人马接到消息正相继赶来。
宣室殿的青黑地砖上,直挺挺的跪着四个身影,他们膝下并未铺上蒲团,垂头听训。
再往前,一张黑檀案几上摆着一盏衔鱼灯,火光投在宣帝半明半暗的脸上。灯座下压着一片血渍竹简。
不一会,殿外传来卸甲的的声音,裴彧大步走进宣室殿,跪下行礼。
宣帝这才擡起脸,眉头紧皱,擡手道:“都起来了吧。”
宣帝问裴彧:“外头情况如何了?”
裴彧:“人声鼎沸,司马门前聚集了数千百姓,虎贲卫队已经敢去维持秩序了。”
宣帝怒极:“好啊,一桩小小通奸案,闹的人尽皆知,他们是要逼宫吗?”
平曲侯平宪章和廷尉苏文易对视一眼,连忙再度跪下磕头请罪:“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宣帝双手撑在桌上,语气带怒:“你们是有罪,一个教子无方,一个连人都看不住!”
他还要再骂,馀光瞥见王沱在殿外团团转。宣帝高声道:“王沱,你在干什麽?”
王沱跪地高喊:“禀陛下,太後……她来了!”
“什麽?”宣帝一惊,起身疾步越过几人到了殿外,果见宫道一架由四名黄门擡着的凤辇,十二名绛衣宦者在前引路,辇後跟着两列女官。
这是自五年前平太後隐居,第一次出宫露面。凤辇近了後衆人才看清,那步辇中空无一人,只摆着一件五彩翟衣和太後金印。
宣帝不解:“这是?”
凤辇最前方的女官回道:“禀陛下,太後娘娘吩咐奴带着她的金印和翟衣过来,太後已经听闻宫门前的事情。太後说,平祯此事,她不插手,但平家三房就剩这一支血脉,请陛下稳妥处理。”
宣帝颚首,凤辇走後,宣帝背手而立,望着司马门的方向感叹:“这是五年来,太後第一次与朕主动说话。”
苏文易脑门一惊,平太後摆满是要保平祯,陛下为了修复母子关系,难保不会重重罚苏家,他偷偷看了眼身侧的平宪章,示意他发声。
平宪章会意,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平祯此举着实大胆,若轻拿轻放,只怕……”
剩下的话语戛然而止,平宪章看见宣帝投来令人胆寒的眼神,嘴中的话语再也无法吐露。
宣帝不悦的扫了眼平宪章和苏文易,这两人心中什麽勾搭他心知肚明。
“平祯亦是你的侄儿,你便这麽想要他死?”
带有质疑怒气的话压下,平宪章再不敢多言,连忙求饶退下。
同是平家人,平宪章也并非容不下平祯,他也想好好亲近这个侄儿,让平祯帮忙劝劝太後不要和陛下再怄气了。
奈何平祯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屡次忤逆他,如今还闹出这种大事,若是能撇清关系自然是好的,未曾想惹怒了陛下。平宪章擦着汗,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