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去看,那小丫头竟然一点都不认生,方才险些摔倒没吓着她,此刻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也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瞅着她,小肉掌还蠢蠢欲动。
裴彧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移开,对着徽音道:“马车在哪?我送你们回去。”
徽音有些迟疑,她是跟着大宛使臣的队伍走的,裴彧一个南朝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很难解释得过去,那边歇息的几个大宛士兵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去找了领头的使臣来查看。
那使臣上下打量了裴彧几眼,目光落在他佩刀的腰间,面露警惕,同徽音交谈。
裴彧听着两人用大宛语交谈,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麽,他望着徽音洁白如玉的侧脸,两人见面以来还没来得及多看看她,他就被闷头的一个消息给弄乱阵脚。
他看着徽音熟稔的和那个大宛人交谈,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麽,但他能感觉到两人交情不错,那个大宛人眼神从来就没有移开过徽音身上。
在他缺失的三年里,她的生活是怎样的?裴彧凝视着徽音,发觉她比记忆中要清瘦许多,肤色依旧白皙,手掌处有茧痕,那是常年骑马的人才会有。
很快,他看见徽音对那个大宛人说了一句话,那个大宛人看了他一眼,有些黯然的离开了。
徽音打发走大宛使臣,回头对裴彧道:“他让你留下了,马车在那边,随我来吧。“
裴彧没忍住问出口,“你刚刚跟那个人说了什麽,他同意我留下?”
徽音摆摆手,“没什麽?“
裴彧心中更是难受,她现在连话都不怎麽愿意跟他说了,看来是真的已经忘了他。他有些用力的缩紧手臂,换来怀中小丫头不满的哼声。
颢灵凑过去,神秘兮兮,小脸上满是灵动,“我知道他们说的什麽,你想听吗?“
裴彧瞥眼看向鬼灵精怪的小丫头,本想做冷脸吓吓她,但他一看见颢灵那双和徽音极像的眼睛,就狠不下心肠。
裴彧本想柔声哄哄她开口,一想到这可爱的小丫头是徽音和旁的男人生下的,他心中就止不住的泛酸,嫉妒的要死。只好装作冷脸,“我想听你就说吗?”
颢灵眼睛就没从裴彧脸上移开过,她凑到裴彧耳边,还特意的看了眼前面的徽音,才用气音道:“你给我摸一下,我就告诉你。”
裴彧:“……”
“你要摸什麽?”
颢灵伸出手,软软的摸向裴彧断眉处的刀疤,小身体有些兴奋的扭扭,“你真好看,眉毛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裴彧再也维持不住冷脸,无奈叹气的往上掂了掂颢灵,让她姿势更加舒服一点,轻声哄道:“那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
“姑……”颢灵连忙伸手捂住嘴边,“阿母说,你是她值得信任之人。”
裴彧听闻有些怅然若失,望着徽音纤弱的背脊,心中五味杂陈。这三年里,她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时,时不时过得很艰难。
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方木护着,在那陌生的地方,有个夫君才能好好护着她。
颢灵活泼好动,察觉到裴彧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宽松,她甚至有些大胆的弯腰伸手去够裴彧腰间的佩刀,刀鞘出声的声音及时的令裴彧收回眼神。
他连忙捞起颢灵软软的身体,把随时携带的骨哨塞给她玩,一边哄道:“你见过舅舅还和一个叫方木的叔叔吗?”
颢灵歪着头想了片刻,这个问题把她深深的问住了,舅舅?她没有舅舅。
她脆生生道:“我没有舅舅,有方木叔叔。”
裴彧脚步凝滞,徽音她没有找到弟弟,宋景川难道已经……难怪只有他们母女孤身上路,不见男人的身影。他喉间发涩,不敢去想徽音会有多伤心。
身後两人自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实则前面的徽音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出言干涉,明白裴彧的思绪已经被颢灵带偏,心中莫名有些好笑,也想看看裴彧在得知她成婚有女的情况下,会如何做。
徽音在她们的马车前听住脚步,回身去抱颢灵,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裴彧道:“你的马呢?”
裴彧朝後指指,他此处出来也是奉旨打通这条大路,带着一批人。他嫌弃队伍太慢,带满补给脱离了出来。走了三天遇上了大宛的队伍,在溪边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後,就乌骓扔下过来了。
徽音又道:“你将马找回来吧,队伍里的马有限,没有多馀的给你。”
裴彧捏紧拳头,不说话。
徽音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忍不住,她别过脸,好一会才正色道:“你要跟着我只能给我当车夫。”
“好。”他答应的很快,深怕徽音反悔。
徽音把颢灵塞进马车,因是赶路,随时要出发,车上的脚踏就没有放下来。她只能撑着胳膊爬上马车,不料腰身传来热意,两只大掌紧紧攥住她的腰身,将她轻而易举的提起送上马车。
徽音回头看了裴彧一眼,叮嘱道:“马车内除了我和颢灵还有一个女子,你注意一点。”
裴彧点点头,长腿一迈上了马车,徽音还没进去,这一下和他靠得极进,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她心尖一颤,撩开车帘避开了裴彧。隔着一层帘子,背後的热意好半天才散去,徽音厚着脸皮无视诃诗打趣的目光,清嗓道:“你的马怎麽办?”
裴彧调整了一下坐姿,单腿之起靠在车厢上,右手拿着马鞭甩甩,吹了声口哨,“乌骓通灵,自己会找过来。”
徽音也没功夫去管她,车厢内一大一小正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眼底探究的兴味都溢出来了。她关好车厢,确定外面瞧不清里面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