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中掏出一支白玉雕青雀鸟簪,塞给苏静好,莞尔道:“我今日是来还债的,你拿着。”
这是裴夫人送她的那些首饰里挑出来的,当时一眼就瞧上了,很配苏静好。
苏静好接过发簪,眼底浮起疑惑:“你怎会出现在此处,你不是着人给我送口信说要回荆州吗?”
徽音垂下眼,涩然道:“我带着景川离开长安,路路上被人所阻,景川为救我坠崖,死生不知。”
“什麽?”苏静好面露惊愕,她握着徽音的手臂,“是谁?”
徽音想起那日,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苏信。”
苏信?苏静好连连後退两步,眼中蒙上水雾,她想伸手抱住徽音,又不知如何安慰,她浅泣道:“对不住徽音,我不知他会去找你,是我没有约束好他。”
“与你有什麽干系,他与你并非同母,素日与你不和。你本就在家中履步为艰,如何能管得了他?”徽音摇摇头,反安慰苏静好。
苏静好再也忍不住,上前将徽音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她的背脊安慰。
徽音静静靠在她怀中,苏静好身上的熏香飘入鼻尖,如同幼时两人依偎着取暖一般,令人无比安心,她轻轻靠在她肩上,感受片刻的宁静。
半响,苏静好松开徽音,关怀道:“你现在住在何处,可还安全?”
徽音神色不自然的回答:“我……住在裴府,如今是裴彧的……妾。”
她不想在苏静好脸上看见同样鄙夷的眼神,遂转过身背对苏静好不再开口。
只是下一刻,背上贴上一具柔软香盈的身体,她听见苏静好怜惜的声音,“是不是裴彧逼迫的你,我去求太子,让他放你了。”
徽音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早已冰封心底悄然裂开,心中酸涩散至四肢百骸,堵在胸口发不出声。
她眼眶泛红,死死的抿着唇瓣。
“徽音,莫怕,我会帮你的。”苏静好捧着徽音的脸颊,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徽音忍着泪摇头,“裴彧并未逼我,是我自愿的,我要留在长安。”
“好好好,莫哭了,不管你想做什麽,只管来找我,我永远在你身後。”
细碎的脚步传来,二人整理衣裙分开望着来人,婢女停在廊下不远处,望着两名泪痕残留的佳人,不明白发生了什麽。
苏静好率先问道:“何事?”
“回苏女郎,即将开席,大长秋吩咐奴婢唤您过去。”
苏静好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
巳时正,皇後至。
华盖如云霞的凤辇缓缓停于青纱帐席外,两侧宫婢执尾扇站在两侧,皇後着金绣鸾纹的深青曲裾,高髻挽上插着十二钿钗,腰束玉带,仪态万方。
衆人皆起身站在中央,排成队列跪地行礼:“皇後殿下万安。”
裴後眉目沉静,唇色艳丽,仪态端庄,擡手轻吟:“起。”
她身後的大长秋姚兰,一身玄色曲裾,绣鸾鸟纹,神色肃穆,高声唱道:“奏乐,开席。”
乐声渐起。两侧青玉曲裾婢女低眉趋步,无声的穿梭在漆案几间。最前列的宫婢双手托漆案,行至宾客前,屈膝半跪,将酒器轻置于案,动作整齐划一。
舞女皆着彩色窄袖襦裙,臂系飘带,随乐舞蹈,长袖交横,翩跹不绝。钟鼓之音渐起丝竹并用,曲调带着楚地特色,偏爱羽调式,婉转曲折。
案几上的美食已经摆满,丝丝香味钻进徽音鼻尖,早上出府匆忙,她只随便用了点烤饼垫垫肚子。
徽音执了筷,挑着桌上的鱼笋白肉羹就着栗饭用了起来。
觥筹交错间,有人凑近平阳侯夫人耳边低语片刻,平阳夫人脸上泛起笑意,眼光略向她右侧正在浅饮小酌的苏静好,眼中泛起得意。
她扫视一圈,目光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定住,朝身後宫婢吩咐两句,坐直身体,朝正位皇後道:“皇後殿下,妾身听闻一桩趣事,特向您求证一二。”
皇後下首第一个位置就是郑妃娘娘,郑妃娘娘看起比皇後还要年轻几岁,面容白皙,身形丰腴,唇形优美,她轻置酒盏,越过皇後开口:“说来听听。”
“听说曾经名动长安的宋徽音,如今做了卫将军裴彧的妾室,不知是真还是假?”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热议,此起彼伏的问询纷纷而来。
“夫人此言当真?那宋徽音真的自甘堕落做了裴彧的妾?”
“不能吧,宋家虽没落,可到底是地方氏族,怎会与人为妾?”
“张夫人,这话也说不准,见惯了长安的繁花锦绣,谁又愿意走呢?”
皇後面上笑意变淡了两分,她并未出言阻止,任由衆人议论。
平阳侯夫人笑意不停,将话锋引致默不作声的苏静好身上,“静好,你与宋徽音交好,不若你来说说,此事是真是假?”
苏静好捏着酒盏,朱唇紧缩,眼中粹冰的盯着平阳侯夫人,一言不发。
而这边,因着距离太远,徽音并未听到上首言论,只听见上头杂音嚷嚷,不知在说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