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娘皱了皱眉,闷着头不说话,将桌上的玉盘推过去,抢走徽音手中的竹简,麻利的摆放好。
徽音咬着莲子,甘甜可口,令她心情也不由得好上几分。
她坐在原地思虑片刻,古籍珍贵,因她自幼喜欢父亲才特意为她搜罗来了几卷,都是些残缺的记录。
当今世上,珍贵古籍藏书多为几大氏族
所持,其中又以琅琊王氏为最,据说王氏主宅内的袖珍阁收录了万卷藏书。
眼下她能求助的也只有一人,大家族人多,统一被安排住在北宫,此处并不像迎风馆那样宽敞,宫内走动的人影颇多。
徽音等了半个时辰没等到王寰,太阳晒得她脸有些疼。
她走到北宫西殿外王家家仆前,温声细语的请他们帮忙向王寰通报一声。
侍从打量着面前貌美的女郎,面上踌躇不定。
从前也有许多女郎来找大郎君,他一向不近女色,每次都是不见,後来索性不再让人通传。
但眼前的女郎比以往那些要好看很多,态度诚恳,侍从心中有摇摆不定。
“宋徽音,真的是你!你来干什麽?”
侍从回头看去,後退两步,是府内最为难缠的三娘子王姮。
王姮一身织金曲裾,金线在光下闪闪发亮,她身量不高,眉眼细长,下颚微尖,笑起来像只倨傲的小狐狸。
王姮趾高气昂的走到徽音面前,“宋徽音,你来干什麽?”
徽音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她素来与王姮不和,也知她品性刻薄,并不想理会她。
王姮迈着碎步上前,娇笑道:“不会是裴家不要你了,你又来找我大堂兄吧。”
她声音略高,四周的人都被人吸引过来。
徽音不想引入注目,想着明日再来,打算离开之际,却被王姮张手拦住。
王姮走到徽音面前,恶意的笑着:“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王家才不会要你这种破丶烂丶货。”
最後三个被她意味深长的拉高,尾音带着尖利。
徽音盯着得意洋洋的王姮,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意,这些时日她心中都憋着一口气,王姮非要撞上来,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徽音掀起眼皮,句句带刺,“我自然比不得你王氏女,命好,嫁个了个好郎君。
她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王姮,将最後三个字的尾音拉长,抑扬顿挫。
王姮面色忽的狰狞,她最烦的就是别人提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郎婿!她王姮自幼出身尊贵,事事如意,唯独在婚事上栽了个大跟头,嫁了个不上进的寒门子弟。
她恶狠狠道:“你倒是不怕死,跑到我王氏的地盘来挑衅,你就不怕……”
徽音斜藐着她,讥讽道:“怕什麽?你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庶出女儿,夫婿不显,自己也无本事,在王家不过是个边缘人,也只能跑到我面前来耍耍威风。”
王姮气的发颤,指着徽音抖手道:“早知你如此猖狂,当日你上门求救时我就该叫人打死你!”
徽音眼中冷意更甚,“王氏女果真威风,随随便便脱口就是打死人,视律法为无误。”
她一提,徽音也想起那日在王家遭受的羞辱。阿母病重,她也求到过王家,还没进门就被王姮拦在门外,叫了几个男仆上前撵她走,字字羞辱,句句诛心。
“……你。”王姮气急,不顾身後婢女的阻拦就要动手。
“住手!”
王姮回头望去,只见王寰站在宫内,身後还跟着三个仆从,目光发冷的盯着她。
“大堂兄,你听我解释!”王姮心慌起来,徽音所言句句扎她的心,那是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在王家根本没什麽地位可言,也就外头看着光鲜亮丽一点。
王寰是未来王家的家主,她要是得罪了他,以後日子可就难过了。
王寰面无表情道:“我不想听,如果你还想在王家继续待下去的话,现在就走。”
王姮脸色难看,明白王寰的性子,他只是看上去温润如玉,实则说一不二,不容忤逆。
她咬牙看了徽音,气愤冲冲的撞开人离去。
她走後,王寰面带歉意的走出来,“抱歉,徽音,是我没有约束好她。”
“王姮的错,与你何干。”徽音并没有把春日里上门求助却被赶走的事情说出来。事情也过去了,现在再拿出来说也无济于事,无非是叫王寰对她多几分歉意。
王寰,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
“你来找我定是有要事吧。”王寰领着徽音进殿,方才那些看热闹的人已经被人驱走。
徽音沉默的点点头,她知道自己很卑劣,利用王寰对她的情谊,但她没有办法了。
她抿着唇,双手无意识的握紧,“我想让你帮我找几本周文字的古籍,王氏藏书应该有。”
王寰什麽都没问,温柔坚定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回去取。”
徽音低着头,声音很轻,“谢谢你。”
王寰失笑,笑容如同清澈的秋水,明亮干净,不含一丝杂质,让人感到安心,“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
徽音心中难受极了,她望着往回的笑颜,喉间发涩,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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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人倒霉时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这话果然是不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