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怎麽办?
主动去跟他解释吗?
可如何解释?
凌枕梨这个名字是真的,她与萧崇珩的过往是事实,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也是事实,解释了又如何,他会原谅这样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吗?
裴玄临不仅仅是她的丈夫,他是坐拥天下,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他怎麽可能容忍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想到这,凌枕梨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入柔软的被子中,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不去解释,难道就任由这猜忌和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直到将他心中最後一点情意消磨殆尽?
到时候,等待她的,会是白绫还是鸩酒呢。
巨大的焦虑和恐惧紧紧攫住了她。
她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龙涎香的馀韵萦绕在鼻尖,曾经闻着安心与眷恋的气息,此刻却只让她感到无边的惶惑与不安。
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唤了宫女进来。
“去,把陛下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要跟他商议,快去!”
宫女略带为难,但又不敢抗旨不遵,只好连声称是。
结果就如同凌枕梨所恐惧的一样,裴玄临不见她。
“陛下说他正处理朝政,请皇後在殿内好好休息,还说……请您不要过去打扰,您就算去了陛下也不见您。”
凌枕梨端坐在菱花镜前,听着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禀,指尖微微一顿。
“陛下真是这麽说的?”
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的波澜,可内心却是波澜汹涌。
宫女跪伏在地,头垂得更低:“是,陛下还说,御膳房已经为您备好了清淡的饮食,您随时都可以用膳,不必等陛下一起……陛下说他今晚不会过来了,请您早点休息。”
镜中映出凌枕梨瞬间苍白的面容,那双总是含着春水的眼眸此刻像是结了冰。
“本宫知道了。”
凌枕梨起身,叹了口气,“那你们去御膳房看看,拿着我素日爱吃的过来吧。”
宫女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待殿门合上,凌枕梨才放任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她走到窗前,望着宣政殿的方向,陷入沉思。
他不见她。
他居然不见她。
外面阳光正好,晴空万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凌枕梨的身上。
要入冬了,但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可尽管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凌枕梨依旧觉得周身冰冷,如坠冰窖。
凌枕梨的心也凉了。
但她不能就此结束,绝对不能。
如今开元盛世,她是权力大到空前绝後,就连婉皇後都要望尘莫及的宸皇後。
深宫九重,每一寸土地都在她脚下延展,无声地宣示着她至高无上的权力,教导着她如何在这吃人的宫闱里永立于不败之地。
要麽永远站在顶端,要麽跌得粉身碎骨。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要镇定,她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绝对不能。
凌枕梨回想起薛文勉对她说过的,她是薛家的女儿薛映月,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值得她怕的。
尽管内心焦灼,凌枕梨依旧强装镇定吃了点东西,後又在宫女的陪伴下去了御花园画画养息凝神。
……
暮色四合,最後一缕残阳被宫墙吞噬,墨色在天际晕染开来。
烛火映照着宣政殿内伏案的身影。
裴玄临捏着朱笔,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倦色与沉郁,奏折上的字迹在跳跃的灯火下时而模糊,他强迫自己凝神,专心处理政务。
唯有沉浸于国事,才能暂时忘却紫宸殿那个让他心绪难平之人。
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内侍监垂首趋近,在御阶下停住,声音低缓:“陛下。”
裴玄临未擡头,只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嗯”。
内侍监禀道:“皇後下午带着猫在御花园丹枫亭作画,约莫画了两个时辰便回了紫宸殿用了晚膳,现下吩咐宫人准备安寝了。”
“啪嗒。”
朱笔被轻轻搁置,在寂静的殿内发出清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