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道雷劫特别安静,落下来的时候没有半点声响,只是它很亮,将她的骨骼都照得一清二楚。
孟迟菀沉闷地哼了两声,眼神开始涣散了。
她彻底跪在地面上。
不知道旁人如何,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这个雷劫,实在难熬。
她看不清东西了。
沐祈还在吗?大家都在看着她吗?还是都打起来了?
她望向一旁,草木好像都不是草木了,它们是竖起来的一条一条的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只有模糊的轮廓。
就好像有谁在她的眼睛里点了一盏灯。
而後她视线转向人群,不知道是想要找些什麽。
好半晌,视线兜兜转转的,一直没有停下。
她一直没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她擡头望向头顶盘旋的雷劫,而後闭了闭眼睛。
也许,她抗不过最後一道雷劫了。
直到,最後一道雷劫落下。隔着千山,隔着万水。她的指尖出现了一道红线。
而红线的另一端,素衣不染丝毫尘霭,疏朗的眉目间总有温煦的暖意。
正是她方才视线逡巡扫视所寻找的身影。
可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更不该离她这般的近。
最後一道雷劫一点也不疼。至少肉身上是这样。
可她眼眶却倏地变红,惊澜从手中脱落,她跪坐在地上,回过身用颤抖的手拥住了倒下的人。
雷劫不疼。因为没有打在她身上。
可雷劫又很疼。因为没有打在她身上。
红线此刻红得发烫。像是滚烫的岩浆搓成的线,而後在两端,将本不该有缘的人牵在一起。
孟迟菀浑身都在发抖,她并不觉得冷,她只是觉得难过。
灵脉中溢满了纯粹的灵气,她身上的上也恢复如初,便连身上的陈年旧疤也尽数光洁一新。
新生的皮肤很嫩,还带着些痒。
她拥住的人身上有些凉,好像才风尘仆仆地赶来。
为她而来。
于是躺在了这里。
她忽然想到昨夜,她说的那句话。
“可也只有你,能为我去死。”
这句话果真没有说错。这是如今,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为她献出生命的人。
不论是因为亏欠,还是些别的什麽,她都不想在计较了。
孟迟菀拥着他,慢慢呜咽着。
“你怎麽来了,你怎麽来了……你怎麽来了?”
声音像是涨潮一般,试探着由小变大。初时是怕吵到他,後来是怕他听不见。
云羡清面色苍白,身形也单薄,就像是一张空白的纸,脆弱又纯粹。
他望着孟迟菀,吞下身体里所有疯了一般叫嚣着的不适,将咳嗽声都咽下,只露出了一个笑。
似从前无数次真真假假的笑一样,温柔而和煦。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初见他时。
人间烟雨一场,到最後,什麽也没剩下。
从他出现,到闭上眼睛,不过几息。
红线从发烫,到慢慢冷却,最後从她指节上消失,也不过几息。
她撑过去了最後一道雷劫,迎来了她的大乘期。
沐祈耐心等在外头,看着有人进入送死。他在心中嗤笑,不明白为什麽世界上会有这麽精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