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
“何物?”
夜间有露水霖霖,将薄花薄叶浇得酣畅淋漓。
不过这水是甘霖丶是天降祥瑞,来得正是时候,一切破开阴翳呼之欲出,她道:“这就……不方便说了。”
又到了三更,她满目疲倦,拍了谢灵均的肩,“回濯枝苑,路上黑,哥哥送我们一程?”
後者压下心底许多疑窦,“好。”
柳续上一回来濯枝苑,还是去岁秋末时,如今水润花软,饶是一派动人风致,他入了门,从轮椅上颤颤站起,“兄长慧眼,莫不是瞧出了端倪?”
他走了几步,踏地行云流水,显然无事。
当夜他从绮楼阁台窗户攀下,只觉小腿一痛,而後竟也跑出去十里。
後来褪下鞋袜时,只见那脚腕处肿得老高,红紫交横。
萧胤为他寻来良医,贴了他千金方,却对外称——
柳大人去绮楼清点残具账目时,不小心从残桓窗框中摔了出来,断了两条腿。
谢灵犀从镜中瞥他,取下钗镮,“这可说不准。”
不过……
她道:“你腿伤未愈,还是少走动为好。”
柳续闻言坐下,轻抚着榻上的被褥,目光却盯着他娘子的脸庞,突发一语:“这褥子潮了,如何睡觉?”
“潮了?”融雪不过一月有馀,这春潮竟来得如此湍急。
如一条不眠不休的溪川。
谢灵犀伸手一探,触到了软得惊人的蜀中细锦——她母亲分明时时看顾着她的闺房!连被褥都按时令换新!
她横眉竖眼:“你又诓我?”
“怎会。”
柳续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怎的满手心的汗。”
她身上确实汗漓漓的。
兴许有春夜潮湿丶相谈秘辛的缘故,但更多的是被谢灵均那杯热茶蒸的。
直觉不妙。
她擡起衣袖,身旁人却先一步替她擦拭了那额角的薄汗,万籁俱寂,只听柳续道:“叫人换床被褥来,再打桶热水。”
“?!”
至如今,谢灵犀终于明白柳续说“褥子潮了”是何意思!不就是那不可名状的春宵之夜麽——
“你丶你……好无耻……!”
纵是知晓此乃两人商议的计谋之一,可这种事情,怎好拿来弄虚作假丶装神扮鬼呢……
柳承之坦坦荡荡,笑得醉人,“这不是娘子说的麽——需得小心翼翼丶偷偷摸摸不被人发觉,这男女情事自然是最好的说辞。”
前脚还在那衣冠楚楚端着架子谈事,後脚便和柳承之滚到床上去了……这让兄长如何想她。
——况且这该“出力”的郎君还瘸着。
谢灵犀忆起她与谢灵均说的那句“不方便与哥哥说”,顿时眼前一花,混光一闪,几欲晕厥。
她微妙地抽了抽眼角:“好丶好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