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淮州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
萧谛听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眉头微蹙。
江州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前方的官道蜿蜒伸展,是通往淮州的方向。
她此次带了十名亲卫,皆是锦衣卫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路快马加鞭,不敢耽搁。
季霜桥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不仅搅乱了江州的浑水,更将淮州的杨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州这边势必要给杨家一个交代,但王树德把调查的重担交给了上官凛,他自己唯唯诺诺当起甩手掌柜,闹得人一肚子火。
萧谛听本来是打算先留在江州,同上官凛多待一阵,侧旁打听淮州粮草案的事情,但可惜被季霜桥一把子全打破了。
季霜桥很着急,勾着她非得去一趟淮州,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于是,她只能与上官凛的约定好,事态发展到现在,不是她们二人可以定夺了的,上官凛留在江州深入调查盐铁账目,同时也得向远在京城的裴闻津汇报进度。
她自己则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淮州,名义上是代表江州方面,向杨家解释季霜桥的死因,实则是要借机探查杨家的虚实。
“殿下,前面就是淮州地界了。”亲卫队长低声禀报。
萧谛听点点头,放下车帘,理了理身上的劲装。
为了行事方便,她依旧扮作上官凛麾下的女官“肖潇”,只是腰间多了一块锦衣卫的腰牌,以示身份。
进入淮州城时,已是次日午後。
与江州的繁华不同,淮州城虽也临水而居,却透着一股萧索之气。
去年的洪灾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褪去,街边仍能看到不少残破的房屋,偶有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
杨家府邸坐落在城中心,是一座气派的宅院,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尊石狮子,门口站着数名精壮的家丁,神色警惕。
与周围的破败相比,显得格外扎眼。
杨府匆忙擡走季霜桥的“尸体”,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只是在门口挂了些白条,没有要操办丧事的意思。
萧谛听翻身下马,上前通报。
家丁见她一行人气势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入内禀报。
不多时,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身後跟着几名随从。
萧谛听见他是典型的江南公子哥模样,手里拿着一卷书简,头戴抹额,锦衣华服,活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他面色阴沉,态度恶劣,扫了萧谛听一眼,语气不善:“你就是江州派来的人?”
萧谛听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在下肖潇,隶属锦衣卫,奉南镇抚上官大人之命,前来拜会杨家,商讨霜桥夫人的後事。”
“商讨後事?”男子冷笑一声,“我妻子在江州地界出事,你们一句‘商讨後事’就想打发了事?我告诉你,今日若不给我们杨家一个说法,谁也别想走!”
此人正是淮州知州杨元正的儿子杨笠,也是季霜桥名义上的丈夫。
他显然对季霜桥的死讯怒不可遏,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
萧谛听早有准备,淡淡道:“杨公子息怒……季夫人的死,我们也深感痛惜。”
她说得不卑不亢,眼看杨笠火冒三丈,准备骂人,只得继续道:“上官大人已在江州展开调查,此次我前来,一是代表江州方面表达慰问,二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以便尽快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杨笠上前一步,逼近萧谛听,“我看你们就是想敷衍了事!我妻子好好的从江州回来,怎麽就会突然坠崖?你们江州的官是怎麽当的?”
他身後的随从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气势汹汹,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萧谛听身後的亲卫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与杨家的人对峙起来。
“杨公子。”萧谛听擡手示意亲卫退下,语气依旧平静,“动手解决不了问题,季夫人的死疑点重重,我们也想尽快查清真相,给杨家一个交代。但这需要你们的配合。”
“配合?”杨笠嗤笑,“你的意思莫不是指认杨家有杀害儿媳妇的嫌疑?”
萧谛听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递到杨笠面前:“这是锦衣卫的腰牌,锦衣卫办案,向来只讲证据,不讲私情。”
她冷笑一声,学着某人的模样咄咄逼人:“杨公子若对锦衣卫有所不满,尽管禀告我等的上司。”
杨笠瞥了一眼腰牌,脸色变作猪肝色,提及那位指挥使,他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顿时哑火了,开始给自己找补:“就算你是锦衣卫的人,又能怎麽样?我妻子已经死了,你们能让她活过来吗?”
“不能,夫人死的蹊跷,我们能做的不多。”萧谛听摇头,“但我们肯定要还她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
"公道?"杨笠眼神复杂,“我看你们也查不出什麽……我已派人前往江州,若江州方面给不出满意的答复,我们杨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谛听心中一动,没想到杨家动作这麽快,看来他们对季霜桥的死,并非表面上那麽简单。
她干脆端着架子不依不饶的刺激对方:“杨家恐怕是想善罢甘休,都难办了……”
杨承业脸色本就难看,现在更是更上一层楼,他憋了半天,才冷冷道:“如果锦衣卫没有其他事情,还请离开吧,杨家麽现在不欢迎待客。”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府邸,随从拦着外人不得入内,重重关上大门。
萧谛听望着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杨笠的反应不算奇怪,但是妻子突然亡故,府邸内部是这样一个状态未免太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