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从蝴蝶忍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富冈义勇没有露出任何的惊讶之色。
他就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始终保持着那副冷静寡言的样子,又像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局,因此不会流露出任何的动摇。
忍坐在床边,平日的温婉笑颜在此刻也消匿不见了。她伸手为床上的女子理了理发梢,眼底带上了一丝遗憾之色。
床上的人是富冈义勇的妻子,年轻的阿绿。因为受到了血鬼术的诅咒,她陷入了漫长的昏迷。无论是主公还是忍,都无法找到能唤醒她的方法。
主公翻遍家中的书籍,遗憾地告诉义勇:也许只有杀掉那只施以诅咒的鬼,才能让这少女醒来。
可是,义勇也好,其他鬼杀队员也罢,谁也不知道那只对阿绿施以诅咒的鬼——上弦之二到底在哪里。而且,就算找到了它,义勇也未必是它的对手,更有可能会葬送性命。
摆在义勇面前的未来,竟然是肉眼可见的灰暗。
蝴蝶忍叹了口气,说:“我还有事要忙,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她便惋惜地站起来,将病房留给了这对无法再对话的夫妻。
白色的病房充斥着落寞的气味,床头摆放着一片桔叶,那是用来驱散苦涩的药味的。义勇沉默地在床边坐下,凝视着陷落在枕褥深处的人,不言不语。
阿绿睡着了,面容平稳而寂静,秀气的眉再也不会皱着,仿佛沉浸于宁静的梦中。她平常的神色明明如此的鲜明强烈,无论是羞涩的眉眼丶恼怒的眉心,还是含着淡淡恋意的双眸,都像是春日的风与夏日的杜鹃一般秀丽,可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义勇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面颊,想起了阿绿昏迷之前的事——
他自认不算是个合格妥帖的丈夫,无法好好地照顾阿绿,因此决定去主公处说出事实的真相。然而,阿绿却突然陷入了昏迷。在昏过去的前一刻,她说——她想做他的妻子。
那句话带着羸弱与苦痛,却显得如此坚毅,像是赌上了馀生的幸运。义勇愣了一下,再想询问时,怀中的人却陷入了沉睡,再也无法发出回答。
这是何等让人苦涩之事。
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至少能让他也说出自己的心意。
他也想与她结为夫妻,成为她的丈夫。只是,他觉得自己还不够格。倘使有机会的话,他便一定会竭尽所能,成为能让阿绿露出笑颜的夫君,然後,让阿绿忘记离去的锖兔与妹妹,还有那些糟糕的往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命运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紧紧地盯着床上昏迷的女子,不由在心底想象着她忽然醒来的模样。会不会在他的某一次转身时,阿绿便苏醒了过来,轻声地喊他“义勇先生”?会不会在他某一次小眠时,阿绿便睁开了眼睛,用手轻触他的掌心?
但这些到底只是想象,奇迹是不会发生的。无论义勇如何幻想,床上的女子都只是无声无息地躺着,毫无睁眼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义勇陡然站起来,用手握紧了日轮刀柄。对鬼的愤怒与不甘,在此刻再度强烈地燃烧了起来。
姐姐被鬼所杀,锖兔被鬼所杀,现在就连阿绿,也要被鬼所夺走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话——
他微微呼了口气,沉静下来,脚步沉稳地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水柱阁下……”蝴蝶屋的弟子小葵,面带忧虑之色地望着他,“您还好吗?”
“嗯,我没事。”富冈义勇语气淡淡地说。他的身上,似乎披了一层坚硬的外壳,令他比从前看起来更不好接触了。“阿绿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会尽力找到那只鬼的。”
小葵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富冈义勇便往主公那里去了。
小葵对忍说:“水柱阁下的状态……好像比我想象的好一点,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说实话,虽然她早就知道成为猎鬼人就面临着失去丶分离与死亡,可真的遇到类似的事情时,这正处于花季的少女还是难免流露出哀伤之色。
忍垂落的眼帘,说:“富冈先生啊……只是把一切都藏起来了。”
外表越冷硬,内里便越伤痕累累。就像受过伤的动物,将自己的伤处都藏起来了,反而将锋锐的刺展现在外人面前,避免被再度地伤害。
现在的富冈先生在想什麽呢?
肯定是不顾一切丶耗尽全力,想办法猎鬼丶猎鬼丶猎鬼……仅此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