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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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蝴蝶忍所料的那样,富冈义勇开始以比过去更频繁的频率执行任务。他时常不眠不休,奔赴在猎鬼的途中,很少花时间休息。即使有回到居所的情况,也只是在蝴蝶屋这里小坐,并不会回到自己的屋子中去。
那座他与阿绿曾生活过的房屋,对现在的他而言,大概就像是一种鞭笞和指责,在他踏入的每一刻,向他发出无声的问询:为什麽还没有找到那只鬼?为什麽还没有将鬼抹消掉?
于是,每次回到主公这里,义勇便只来蝴蝶屋。每次进门时,都会询问一句“她醒来了吗?”
即使每一次的答案都相同,都是“没有醒来”,他也从没放弃过如此询问,就好像在哪一日,他所期待的奇迹就会发生似的。
在蝴蝶屋时,他也不做什麽,只是坐在妻子的病床边,安静地望着沉睡的阿绿。如果恰好小葵来帮忙照料,他就会亲自动手,帮阿绿梳头丶擦脸丶清洗身体。
从未帮女性梳过头的水柱阁下,竟然也慢慢学会了仔细用发梳打理顺直长发的诀窍。小葵甚至还突发奇想,想要教导水柱如何编发,可惜被义勇拒绝了。
“阿绿好像不喜欢编头发。”他这样说。
阿绿曾经工作的藤屋也曾寄来信,询问阿绿的状况。但那位藤屋的主人并非猎鬼人,也只能遗憾与痛惜。他似乎已经活了很久丶很久了,比鳞泷左近次的年纪都要大,所以在字里行间,奇异地并未显露出哀伤。
兼先生在信中告诉义勇:无论是谁,只要身处于历史之中,便必然会消亡。接受,然後努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後来,鬼杀队的後辈们逐渐成为了中流砥柱。鳞泷左近次又培育了新的猎鬼人,将其送来了鬼杀队。名为竈门炭治郎的少年,在一次任务之後,因为受伤而来到蝴蝶屋治疗。
因为对蝴蝶屋不大熟悉,炭治郎在回病房时走错了。推开房门时,就看到富冈义勇正握着阿绿的手出神。
“啊啊啊——抱歉!是我走错了!”炭治郎紧张地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义勇先生,床上的这一位是……?”
在炭治郎的印象里,义勇总是一副不近人情丶冷漠寡言的样子。他竟然会这麽安静地坐在别人的病床边发呆,这真是太少见了。而且,床上的那一位,似乎还是名女子,这更是少见中的少见。
她是谁?义勇先生的姐妹吗?还是……
富冈义勇放下了阿绿的手,淡淡地说:“是我的妻子。因为鬼的诅咒,陷入了昏迷之中。”
炭治郎露出了微讶之色。
“义勇先生的妻子……”他的目光轻轻闪烁着,“不会醒来了吗?”
“不好说,”义勇回答,“不过,大概是不会再醒过来了吧。”
“……这样吗?”炭治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眼底顿时染上了一些哀伤,“那义勇先生打算照顾她一辈子吗?”顿一顿,炭治郎又劝说,“也许,还有醒过来的可能性也说不定……”
义勇摇头。
“应该不可能醒来了。”说完,义勇便低声回答,“我会就这样照顾着她,哪怕我死去了,也会把她托付给放心的人。”
炭治郎轻轻攥紧了手。
“义勇先生,我觉得她会醒过来的。”他认真地说。
义勇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阿绿会醒来吗?他不知道。
阿绿不是猎鬼人,也不会呼吸之法,甚至没有强壮的身体。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仅在鬼的面前毫无自保能力,甚至连普通人的恶意都无法抵抗。
她与那些被鬼杀死的万千普通人一样,都只是被不幸所碾碎的沙尘之一。幸运没有降临到如姐姐那样平凡的普通人身上,难道就会降临到比姐姐更年轻的阿绿身上吗?
富冈义勇不知道。
他呼了一口气,望向蝴蝶屋外的阴天。那天是灰蒙蒙的,云像是无法散开,厚厚地积压着。那云後有怎样的风景?无人能瞧见。
他就这样望着窗外的天幕,漫无目的地出神。
如果哪一天,鬼消失了,阿绿能醒来的话,就再带她去一次海边吧。海浪与沙,泡沫与海鸟,这些都是她曾喜欢的,也必定是她醒来後所想看到的。
富冈义勇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