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婉音丫头,在家不?”
“在呢,婶子!”苏婉音赶紧去开门。
刘婶子端着个小碗站在门口,碗里是几块自己腌的咸菜疙瘩。
她目光习惯性地往屋里一扫,鼻子下意识地吸了吸,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哟,你们姐弟俩中午吃炒菜了?这油香味……”
苏婉音心里一跳,暗道这刘婶子鼻子真灵,连忙笑道:“瞧婶子说的,就是用了两滴油炒了点白菜帮子,哄孩子玩的。”
刘婶子也没深究,把咸菜碗递给她:“自家腌的,给你们就粥吃。”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严肃,“婉音啊,婶子过来是跟你说个事。”
苏婉音接过碗,见刘婶子神色郑重,心也提了起来:“婶子,您说。”
“我晌午听人嚼舌根,说你婶子……就是王秀芬,昨天在村口跟你碰面後,回去就摔摔打打的,嘴里不干不净,说什麽……‘傻病好了,倒学会藏奸耍滑丶吃独食了’,还嘀咕什麽‘香味飘得邪乎,肯定有鬼’……”刘婶子皱着眉头,“她那人心眼小又记仇,你得多防着点,我估摸着她这两天说不得就会来找你麻烦。”
苏婉音的心沉了下去,果然,王秀芬不会善罢甘休。
“谢谢婶子提醒,我知道了。”她感激地点点头。
“唉,你也别太怕,”刘婶子拍拍她的胳膊,“你如今病好了,脑子清楚,手脚也勤快,好好带着弟弟过日子,她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就是那些阴私下作的手段,得多留心,有啥事,就大声喊,婶子在隔壁能听见。”
“哎,谢谢婶子,”苏婉音心里暖暖的。
送走刘婶子,苏婉音关上门,脸上的轻松消失了。
她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油瓶,心情复杂。
这油带来的不仅是温饱的希望,也可能招来意想不到的祸端。
还有上工,刚刚刘婶子隐晦地提了一嘴,她那个好婶婶找上大队长,说她既然病好了就得安排上工,得让她下地,自己挣工分儿,不能再吃队里的。
上工下地,无论在何时对她来说都有些遥远的词,此时正式横亘在她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躲避上工是不可能的,现在都是生産大包干,既然她已经不傻了,队里自然也不会多加照顾,不干活就吃不饱。
只能期望给她安排些轻松点儿的活,让她能有些喘息的馀地。
刘婶子的提醒像一声警钟,敲散了苏婉音心头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和轻松。
油香……终究还是太招摇了。
她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丶却仿佛闪着金光的油瓶,又看了看角落里那罐所剩无几的猪油,心里迅速盘算起来。
王秀芬就是条闻到腥味的鬣狗,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疑之处。
今天她能闻到炒白菜的油香,明天就可能发现换回来的盐和火柴,甚至那几分钱的硬币。
必须把这些“家産”藏起来,而且要藏得滴水不漏。
她环顾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
土坯墙,泥土地,破旧的家具一目了然。
藏在哪里才能万无一失?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米缸上。
米缸是陶土烧制的,很沉,平时基本不动,最重要的是,它现在几乎是空的,只有缸底那层薄薄的糙米。
有了!
她立刻行动起来,先找来一块相对结实的旧布,将油瓶丶盐包丶火柴,还有那几分钱硬币,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扎紧口。然後,她费力地挪开米缸——缸底的地面因为常年的放置,有一个浅坑。
她将小布包放进浅坑里,再把米缸小心翼翼地挪回原处,严丝合缝地压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微微气喘。
但她不放心,又蹲下身,从各个角度仔细观察,确认看不出任何破绽,这才松了口气。
最重要的家当藏好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表演”了。